這年秋後，玉米種身價打著滾兒往上漲，玉米植種專業村王家疃的百姓都樂癲了。老天降福，今年風調雨順大豐收，玉米種籽粒飽滿、金光燦燦，價格肯定爭先。於是，家家屯積居奇，總要挨到滿意的高價出手，興高彩烈地點票子。
但也有不高興的，便是村主任王哈哈，“蜜月”裏頭耷拉個喪門腦袋東一家西一家瞎闖蕩，像死了老娘報喪似的。為啥？這話說起來不長不短。
王家疃是個山地小村，沒來錢的門道。前些年，在外打工的王哈哈帶回植玉米種的技術，受他影響全村人都幹上了。可由於單打獨挑，難成氣候，價錢也沒保證，去年特慘，玉米種臭狗屎一般稀賤，成山堆嶺地壓在家裏，全村人都喝了湯。年前王哈哈被選為村主任，他決心為村裏解決種子出路問題，托關係拉門路，好歹扳上縣種子站這棵大樹，“逼”劉站長和王家村簽了包購玉米種合同。種子站免費提供植種技術，包購王家村玉米種，實行保護價，每斤三塊五。王家村每年至少要向種子站出售五萬斤玉米種。當時全村人都誇王主任做了一件功德無量的大好事，滿口應承植了玉米種全交村裏賣給種子站，並且與村委簽了協議。不想兌現合同時，玉米種價格漲到 5塊多，村民都不想守合同了，各自偷著賣高價。盡管王哈哈苦口婆心勸村民按合同規定把玉米種賣給種子站，但哪個肯聽？眼見合同泡湯，王哈哈急呀！別看王哈哈表麵嘻嘻哈哈沒脾氣，可心眼實，愛較真，講原則，他認為完不成合同就是不守信用，就是對不起人！何況咱是求人在先呢。再說明年呢？誰敢保證明年不喝湯？
王哈哈鬱悶在心，滿臉愁雲，叫妻子胡小杏好生討厭。胡小杏外號“小辣椒”，在家絕對一把手。她乜斜著男人道：“瞧你個熊樣，人家大把數錢，眼眯成一條縫，你卻整天苦喪著臉，什麼合同？狗屁！我已聯係好一個收購大戶，價錢蠻高，咱家玉米種明天就賣。”王哈哈一聽急了，頭搖得貨郎鼓一般，“使不得，使不得，人無信不立，當初咱央求人家簽合同，人家按合同要求投入了技術，提高了玉米種的質量和產量，咱一看市價走高就反臉撕合同，還叫人嗎？”胡小杏一聽男人淨說些短斤缺兩的話，火冒三丈，用手點畫著他說：“你個傻×，我看你是啃書多了，脹出神經病來啦。這事兒我說了算，咱家的玉米種你不要管了！”說完，胡小杏一陣風去後屋給玉米種裝袋子去了。
晚上，王哈哈接到縣種子站的電話。劉站長要他準備一下，明天站上要到村裏拉玉米種。王哈哈唬得心跳出了嗓子眼，手裏沒米拿啥喂雞？他要劉站長再等幾天，說有幾戶種子還沒拾掇好。劉站長說不敢再拖了，站上跟人家簽的供貨合同已到期。王哈哈實在搪塞不過，要劉站長給他兩天時間，等把玉米種收齊了，親自給劉站長送去。劉站長同意了，但他笑著說：“老王啊，你可不要跟我耍心眼兒，今年的種子價飛漲，你可別背地裏偷賣了，那樣我要告你賠償違約金。”王哈哈心裏發慌，卻打著哈哈說哪裏、哪裏，那還叫人呀！
第二天一早，王家村來了一個收玉米種的大客商，好氣派，打頭一輛寶馬轎子，後麵緊跟兩輛大貨車。胡小杏一打聽，價錢比自己聯係的主兒還高一分錢，便臨時起意把玉米種改售這位大客商。王哈哈說再等等，也許還有比這更高的價錢呢。胡小杏怒氣衝衝地說：“姓王的，你別跟我來這一套，我還不知道你那根花花腸子？你想拿咱家的玉米種完村裏的合同，滾你個蛋吧！”王哈哈不敢再說啥，幫妻子抬出玉米種過磅。那客商在王哈哈的帶領下又轉了幾家，整整收購了五萬斤玉米種。
點著那一大遝子紅花花的票子，胡小杏喜得合不攏嘴。她對丈夫說，年底就把兒子的婚事辦了。王哈哈說不急、不急，急啥？胡小杏拿眼白他，“你他媽少跟老娘唱對台戲，你不急老娘急！”
王哈哈的兒子在縣福利機械廠上班，人生得要條兒有條兒，要樣有樣，隻是腿有點跛，說媳婦成了愁心事，都三十好幾了還打著光棍兒。春上相中一門親事，人家閨女脆生生地說除非男方在城裏買樓房，否則免談。看看，還沒過門就想蹬了爹娘，胡小杏傷透了心，但自家孩子不贏人，隻好拿錢來找齊呀！胡小杏點著賣玉米種的錢，心下合摸，加上年底銀行到期的存款，交了樓房首付後正好還餘剩娶親的錢。她高高興興地去城裏，交了買樓房的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