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比屋外更為破舊,處處都是髒汙的痕跡,破牆年久失修,風從外頭灌進來,盡是無法禦寒的樣子。桌子缺了一腿,最外頭的一口大鍋,裏麵飄起了一層淡淡的灰塵,似乎很少用過。
寒冬臘月的,屋子裏也沒有生火,床上隻有一床單薄的被子,這是一個獨居的老人。寒雁被床鋪邊籃子裏的東西吸引住了目光,拿起來一看,竟是一塊一塊繡的精美的繡帕。那刺繡圖案精美,顏色鮮豔,動物都栩栩如生,實在是巧奪天工。
寒雁轉過身,看著那老婦人道:“婆婆,你可認識一個叫阿碧的姑娘?”
那婦人聽見寒雁的話,身子一震,緩緩抬起頭來,麵色變得慘白。
見她此副模樣,寒雁笑著道:“我來找她,是因為一些舊事。”
汲藍見那老婦人沒有回答,走到寒雁跟前嗬斥:“我知道你就是阿碧,這位是夫人的女兒,小小姐。”
那婦人吃了一驚,方抬起頭來細細端詳了一番寒雁,突然跪下身來,寒雁正要伸手去扶,卻見她嘴裏“啊啊”的說個不停,兩隻枯瘦的手胡亂揮舞著。
寒雁一愣,連忙去看她的嘴巴,見那張開的嘴巴裏含糊一片,竟是被人連根拔斷了舌頭,她是個啞巴!
姝紅和汲藍顯然也沒有料到,寒雁蹲下身來,將她扶起來:“阿碧?”
那婦人忙不迭的點了點頭。
寒雁隻覺得心酸,自己的娘親王氏,雖然這些年過的也不好,時常受媚姨娘他們的欺負,可是莊仕洋麵子上總還是不能讓她們過的太難看,吃穿用度差一些,卻也過得去。是以娘親也如那些個貴夫人一般,容貌仍然不俗,可這娘親從前的貼身丫鬟阿碧,想必年齡也同娘親查不了多少,竟如此衰老,看上去如同七八十的老嫗一般。
她的生活,想必是過的極為艱難的。
寒雁想了想,便道:“你既然無法說話,便隻需比劃即可,到時候汲藍說出意思,若是對的,你便點點頭,若不對,便搖搖頭。”
那婦人便點點頭。
寒雁道:“你的舌頭,是誰拔掉的?”
汲藍和姝紅皆是一怔,原以為寒雁第一個問起的問題定是自己的身世,沒想到她問的卻是阿碧的舌頭。
阿碧一聽,眼淚頓時上湧,隻用雙手筆畫了一下,似乎是做了個高高在上的姿態,汲藍道:“老爺?”
阿碧點點頭。
寒雁問:“他為什麼拔掉你的舌頭。”
阿碧便伸出手,作勢要去拿寒雁頭上的簪子。汲藍看了一眼寒雁,道:“你拿了夫人的簪子?”
阿碧又立刻點點頭。
寒雁沉聲道:“那麼,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阿碧猝然看向寒雁,眸子裏是忍不住的驚異。
寒雁道:“隻是拿了簪子,想必不至於受此重罰,老爺隻是怕你出去亂說什麼,我猜,娘親當時一定向老爺為你求情,否則,你就不是隻失了一隻舌頭,怕是連命也不能留下。”她神色平靜,仿佛看透了一切:“老爺想要殺人滅口,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麼?我出生的那天晚上,到底出了什麼事。”
阿碧怔了半晌,突然對著寒雁拚命的磕頭。她身體極為蒼老,不一會兒,地上竟然有了斑斑血跡。
寒雁卻視而不見,淡淡道:“你不想說,無非是顧忌什麼,可是當年我娘與你情同手足,才不惜開罪老爺也要為你求情,留下的一條命,竟然讓你為她做些什麼也不行麼?”
見阿碧神色不定,寒雁又道:“如今府上姬妾野心勃勃,怕是你不知道,我娘在生下我之後便有了一個弟弟,他是我娘的心頭肉,可是如今府上的姬妾卻想殘害我的幼弟,無奈父親向來對我冷淡,連累了我的胞弟,竟然也是坐視不理的模樣。而我,隻想知道,父親這樣對我的原因。”她看著阿碧,目光犀利無比,一字一頓緩慢道:“是不是真的因為,我並非老爺的親生女兒。”
阿碧瞪大眼睛,身子癱軟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