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3)

第二天上班沒見到馬東東,接下來幾天都沒有見到。黃彩霞猜著想著,心平靜多了,他不來,也許彼此就淡去了,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她以為他上班了,沒想到在加班的路上,馬東東突然出現在麵前。他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臉色難看,迎麵攔著她。此時的黃彩霞隻想躲避,低頭往左繞,馬東東往左攔,她往右,馬東東也往右,來來回回攔了三次。馬東東用乞求的語氣說,霞,陪我坐坐,就坐一會兒,一會就行,好嗎?黃彩霞環顧四周,見陸陸續續還有下班的同事,好笑又好氣,說這麼晚了,我還要衝涼,洗衣服,明天還要上班,你這樣纏著我,工作丟了,大家都去喝西北風嗎?黃彩霞字字在理,馬東東心知理虧,猶豫的瞬間,黃彩霞搶道逃避而去,轉眼上了宿舍樓。馬東東快步追到宿舍大門,沒見著黃彩霞的影子,大門口的保安又威風凜凜地站在那兒。他心裏頓時湧起一股悲涼,唉,多情自古傷離別,他為何這樣愛著這樣一個女人,強烈的擔心自己會失去她,使他備受煎熬。他是怎麼了?他無法理解自己,因為他太投入這場感情,以至沒有了自我,他默默往回走,消逝在茫茫夜幕中。

黃彩霞站在四樓窗台邊,隔著玻璃窗,目睹馬東東徘徊而去,才鬆了口氣回到宿舍。她心裏不是滋味,馬東東畢竟是自己同床共枕過的男人,這樣躲避他,感覺做錯了什麼。她也說不清,是不是跟他談了,還是考驗他,激勵他?也許二者都有,她不能這樣死心塌地與馬東東保持關係,她至少認為馬東東不是她留戀的男人,他無法給自己安穩和快樂。他更希望他知難而退,她現在是在鄙視他,找工作那麼困難,他為什麼那麼執著呢。忽兒,她擔心馬東東身上沒有錢了,會來找她要,這在外麵找工作開支,吃飯住宿,電話費,車費,一個人在工廠上班,哪養得起,她腦子一片混亂。這樣的愛情,她看不到前途,看不到岸,她隻有躲。她又探出頭,從窗台往下望,確信沒有看到馬東東,但還呆呆地望著夜色的深處,他該走了。

終於盼到了第一個星期天,馬東東鬼使神差,又來了。宿舍保安沒有在崗,他偷偷溜了進去,直上四樓,敲響了411房的門。開門的是羅月麗,一個陌生帥氣的男孩站在門前,她眼前一亮,這男孩的眼睛、鼻子都是她喜歡的。這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寶玉了,她抿著嘴,堵在門口,有意為難他,帥哥,找誰?馬東東出奇地盯著她那綹頭發說,不好意思,黃彩霞在嗎?羅月麗來勁了,你是她什麼人?馬東東靦腆,吞吞吐吐說,這……羅月麗晃著門,裝作要關門,說吧,不說的話,不準進來,是她男朋友嗎?馬東東點點頭。羅月麗又溜了他一眼,這還差不多,請進吧。羅月麗轉臉,張開喇叭嘴,叫了兩聲。黃彩霞正在陽台上梳頭,聞聲推開陽台門,誰呀?馬東東已應聲進門。你來幹嗎,黃彩霞驚訝,臉上無法避免地綻開一朵笑靨。馬東東說,我工作找到了,明天就上班,在隔壁寶鑫工業區,一家陶瓷廠。羅月麗說,阿霞,為男朋友慶賀一下呀!黃彩霞說,應該的,等一下我陪他去軋馬路。馬東東頭抬高了,胸挺直了,落坐在羅月麗的床沿。你這笨蛋,錯了,我是二號,黃彩霞手裏握著一綹頭發說。

馬東東沒想到黃彩霞見到他這麼開心,他的心情更加放開了,女朋友是怪他不認真找工作,並非不愛他。馬東東少了份拘謹,自信使他變得神采飛揚。

洗了頭的黃彩霞,黑發披肩,與羅月麗坐到一處,各有女人風姿。他們談論工廠的加班,主管的威嚴,以及做主管的理想。馬東東自然不敢談起自己在流水線做工人。黃彩霞也避開這個話題。隻有羅月麗,似乎毫不在意,說他哥原本就是啤機工,現在是啤機部主管,月薪兩千多塊。這個數字及人生的變化,對馬東東來說,似乎不敢想象,但是他的理想就是要做主管,這是大陸人最高的職位了。這些台資企業、港資企業裏的經理都是他們從台灣和香港派來的。女人畢竟是女人,眼前的男人,使羅月麗想起了深圳的男朋友,還是研究生。羅月麗說起男朋友,真有幾分得意,他不來看我,我才不去看他。這似乎是子虛烏有的事,因為她男朋友從來沒有來看過她,但從羅月麗的嘴裏說出來,似乎確有那麼回事。馬東東感覺有些貶損他,所以故意揶揄她說,阿麗,你男朋友是高級知識分子呢,好眼力哦。羅月麗說,吹啥,還是阿霞眼力好,男朋友這麼帥,我男朋友長得醜死了。帥有什麼用,又不能當飯吃。馬東東跟著附和了一句,現在帥哥不值錢,女孩都傍大款,窮帥哥呀。說到窮,羅月麗毫不掩飾地說,我們那地方才叫窮,窮人隻有讀書這條路,每個村裏大學生比比皆是,讀了高中的女孩子都要嫁大學生。馬東東說:湖南也差不多,有些人複讀三屆四屆,還有“豬八戒”。“豬八戒”是啥意思,羅月麗不解。馬東東說,豬八戒就是豬八戒唄,是指複讀了八屆。眾人大笑。羅月麗說,我們那裏還都是茅房,我告訴你們怕你們會暈倒。馬東東說,是嗎?羅月麗說,我們那兒百分八十住的是茅草房,有瓦房就算是富裕戶了,還有,那路稀爛,稍有下雨,無法行走,又不通車,這次跟老鄉出來,不騙你,路費是向別人借的,500塊呀,兩年前我坐在火車上一個勁地想,這500塊怎麼還人家呢,沒想到現在一個月工資也有500塊。今非昔比,羅月麗感慨萬千,而笑得那麼自然,沒有一點兒虛榮和隱瞞。誰不說家鄉好,這羅月麗就另外了。現在的羅月麗根本就看不出是鄉下來的毛丫頭,倒像城裏的時髦女郎,馬東東這樣誇了她一句。羅月麗正眼望了馬東東一眼,心似乎突然失去了平衡,說不管怎樣,我是不會回家鄉那個窮地方了,窮怕了,要麼嫁到廣東,要麼嫁到其他地方,死都要死在外麵。黃彩霞說,阿麗,那就去傍個大款,我們也跟著沾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