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麗說,自己做幾個月貿易,忙死了,現在才知道老板原本真不好當。一直不好意思跟你說,我原本是想與你合夥,因為合作的夥伴不同意,姐妹們可不要往心上放。
羅月麗是個大度的人,並沒有怪她的意思,曉麗你說哪裏話,隻要姐妹們都發財,這沒事,發財了要請客,專門到寶鑫來請。
那當然,咱們姐妹誰跟誰呀,隻要你給麵子,我一定來的。
最近藍紅那邊有事,昨晚給我打電話,哭哭啼啼,聊了半個小時,她沒讀書了,沒錢。
究竟咋回事,是男朋友對她不好?
何止是不好,他男朋友根本就是社會上的混混,相處了一年,才知道葉南林根本沒有工作,靠父母的退休金養著。
這藍紅也是,相處一年,才發現葉南林的狐狸尾巴,原以為她找了個廣州人,比我們強多了,現在居然變成了這樣,那就趕快走唄。月麗,你給她打個電話,叫她來東莞,咱們還是一起幹。
我也這樣說,你看她怎麼說,他是我的初戀,我什麼都給了他,我還能選擇別人嘛。
哎呀,她還那樣天真。我沒空,不然我去廣州接她。
我再試試,如果她願意,我就去接她,你忙吧。
撂下電話,楊曉麗愣坐著。
張亦成走進辦公室,挨楊曉麗身旁坐下。楊曉麗長長地歎了一聲,也沒有閑心顧及藍紅那些事情。張亦成說,你歎啥?歎啥,一個女同事唄,去去,不關你事。楊曉麗係上圍裙,進廚房做中飯。張亦成跟到廚房說,明天我去職介所請個做飯的阿姨回來,兼做清潔衛生,你看你,都變成什麼樣了。楊曉麗說,你還記得關心我,還好,我就知足了。請個人,不如把我爸媽叫來。張亦成說,老婆,還是等我們再做段時間,生意完全上軌再說吧。是吧,是疼錢吧,不是疼老婆的,楊曉麗指著他的鼻尖說。
張亦成從背後抱住她。楊曉麗掙紮了一下說,放開手,這是公司,搞清楚沒有。張亦成怏怏不樂,這是我們的公司,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別人管不著。楊曉麗說,你以為你還小呀,還有小康,還有阿良呢,當老板可要注意形象,給員工好的榜樣。
張亦成鬆開手,好啦,又是批鬥,服你了。張亦成叫上小康出去進貨送貨去了。午餐時,兩人一唱一笑,一人一瓶豆奶,搖頭晃腦地回來了。
你們進了多少貨?楊曉麗隻見他們出去,不知是進貨還是出貨。
下午進貨呀,那麼急嗎?我們剛送貨回來,張亦成回答。
你不會順路去進貨嗎?楊曉麗很不高興,豆奶有那麼好喝嗎?
張亦成摸不著頭緒,低頭想,這下午去能差多少,犯了她哪根神經。張亦成推了一下小康,小康你說,小康是個靦腆人,吞咽了半天,說到大美也下班了。
明知倉庫沒貨了,你出貨的時候沒看見,看啥去了,楊曉麗杏目圓睜,現在就去大美,進不到貨不要回來。
張亦成與小康灰頭灰腦下了樓。楊曉麗站到二樓窗戶,看到車子啟動才慢慢消了氣。她轉身收拾碗筷,擦桌子,一邊打掃衛生,一邊琢磨著打工時別人給自己擦桌子,當了老板,自己給別人擦桌子,蠻有意思,原來當老板就是這麼回事。交代張亦成尋找新的進貨渠道,現在沒有了下文,不過也不能隻怪他,裏裏外外就他一個人,光開發客戶都夠他受的了。她抬頭看天花板,低頭打量起自己租的這層樓來,其實也就是三房一廳,一個小辦公室,兩間住房,偌大一個客廳,隻擺了一個吃飯的桌子和一疊凳子,單調了一點,廠家客人來了,除了辦公室,找不到坐的地方,太寒磣。她從客廳門口,到辦公室門口,來回走了幾回,她想買兩盆室內觀賞花木,辦公室門口一邊擺一盆,增加一些辦公室氣氛,那種碧綠的,大葉的,像藤蘿一般的植物,她叫不出它的名字。進門口的地方擺一套紅木沙發,一排矮櫃子,櫃子裏可以放些臨時物品,電視擺櫃子上,沙發與櫃子之間,放個茶幾,旁邊還可以擺個報架。客人來訪,可以看看報或者看看電視,就不會覺得無聊。楊曉麗想把地板用油漆刷成綠色,綠色代表希望,象征生機,等張亦成回來,馬上就做這件事情。她背著雙手,在水泥地板上得意地踱著碎步,腳尖踮起來品味做老板的滋味,做老板就是可以這樣,坐在椅子上,悠然地看,走在地板上,慢慢地踱,沒有人盯著你做事,你想做就做。她想起張亦成的話“這是我的辦公室,想怎麼玩就怎麼玩”,竟有幾分成功陶醉,老板就這麼挺過來,做到了。她站在辦公室的窗簾前,自然地想起愛豪總經理辦公室高級乳白色窗簾和大美透明得可以照出人影的大理石地板,總有一天,她的辦公室比他們的還漂亮,她的心有幾分醉,幾分得意。
電話響了,渾然不覺。手機又響了,是張亦成的聲音。
什麼?她麵色突然凝固,不發貨,問他為什麼。
下麵的人說是林總的意思。
電話掛斷了。空氣驟然凝固。
果然不出所料,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即使有遠慮,不去執行也是空話。咋辦?她追問自己,把手機甩在辦公桌上,仰麵倒在靠椅上。現在,怪誰都沒有用,出了問題,最緊要的是尋找解決問題的方法,這是林春風慣用的訓示觀念。她不應該抱有僥幸心理的,生意上隻要有一種可能,哪怕是萬分之一,都不能抱有僥幸的心態,她雖然有準備,但她沒有全心準備。她摸著黑色大班椅,想著剛才的構思,深刻地自我檢討。眼前傳真機又響了,肯定是訂單,曾經為訂單傷透腦筋,興奮莫名,現在她沒有起身收傳真,明天怎麼出貨給客戶。她捶腦門,按太陽穴,起步時何等危急,都可以安全挺過,何懼現在的處境,一定是有辦法的。別急,她安慰自己。她要給林春風打個電話,問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