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方二人見木盒裏有一隻幹枯的彩色大蜈蚣,一股刺鼻的氣味隨著盒蓋的打開在四周彌漫,一時間麵麵相覷,猶豫不決。
方七順遲疑道:“雪雁,這條彩色大蜈蚣是劇毒之物,我們怎能吃它?”雪雁道:“原來你們連這也不懂。你二人中的是蠍毒,而蜈蚣和蠍子都在五毒之列,天生彼此相克,它們的毒性自也能互相抵消啦,這乃以毒攻毒之法也。”
那二人又沉吟片刻,錢四甲突然叫道:“罷啦罷啦,我今日先吃它的頭,明日再吃它的尾。囫圇吞棗,不咀不嚼,總有一日能將它整條都吞下肚吧。”說著上前伸手欲抓蜈蚣。
雪雁突然喝道:“慢著!”錢四甲嚇得一縮手,愕然道:“怎麼?”
雪雁道:“你以為讓你生吃呀。這七彩蜈蚣無比難得,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它捉來。你們最好將它放入一個陶罐之中,加些清水熬湯來喝,這才能讓藥效最佳呢。”
方七順一聽,大喜道:“如此說來,隻要不看見它惡心的樣子,我也敢喝呢。”他和錢四甲二人將木盒蓋好捧起,歡天喜地地去找陶罐熬藥去了。雪雁見計策已成,心道:“稍後我留下他們吃飯,飯中再加些五步蛇毒,先用他倆測測此法可行與否。哎呀,上天保佑,倘若他們能得不死,我就用這法子來醫靳二叔,讓鴛鴦姐與他開開心心的過生活。”她從小孤苦無依,行事獨斷,對不相幹的人自也不加憐憫,加上最近又被傾心相許的人背叛,更覺著世間男子盡皆可惡,而自己以人試毒則沒什麼不妥。
到了晚間,果果跟靳在地從山上砍完柴回到了家中。錢通四和方七順還沒有將蜈蚣湯熬好,兩人眼看天色已晚,便欲辭別而去。
雪雁道:“反正柴也回來了,我們現在就生火做飯,你二人留下來吃一頓吧。”錢方二人從沒見過雪雁這麼熱情好客,當即喜出望外,滿口答應,笑嗬嗬的幫靳在地生火去了。雪雁和鴛鴦收完晾幹的衣服,便回來切菜做飯。小果果在大人中間來回跑著遞東西,忙得小臉通紅。
鴛鴦道:“果果,靳二叔砍柴時聽你的話麼?”果果歡聲道:“聽呢。靳二叔可疼我啦,我還叫他摘了好多山果給我吃呢!”
幾人向靳在地一看,隻見他坐在角落裏,臉麵烏黑,正望著眾人嘿嘿傻笑。鴛鴦輕歎了口氣,扭頭看看年華正好的表妹,又想起自己大好的年華卻全都用來照看這個半傻之人,內心忽地有些酸楚。
雪雁看見表姐臉露淒然,拍拍她肩膀,安慰道:“表姐,別難過了,靳二叔的病也許過不多久就會好的。”鴛鴦勉強笑笑,沒有作聲。
說話之間,一鍋豆粥已熬熟了。雪雁道:“表姐,你去叫大夥準備吃飯吧。”鴛鴦道:“嗯,我先給擺桌凳去,你慢點舀粥,別燙著。”說罷轉身出了廚房。
雪雁左右一看,四下無人,趁機從懷中掏出裝著蛇毒的瓷瓶,拔開塞子,在已舀好的兩碗粥裏各撒了一點,又將瓷瓶蓋好揣入懷中,叫道:“錢四哥,方七哥,來端飯了!”
錢四甲和方七順正在外麵的灶台旁加緊熬藥,聽見呼聲都放下手中的活,樂嗬嗬地跑進後廚來。雪雁一指那兩個粥碗,說道:“喏,那兩碗是你們的,快趁熱喝吧。”說著將鍋裏的粥都倒進一個大盆裏,端了出去。錢、方二人嫌粥太燙,一時喝不得,便端著碗跟著雪雁出了廚房。
眾人圍在飯桌前,剛舉起筷子,就聽見“砰砰砰”地敲門聲。果果一躍下地,跑去將大門打開。她一見來人,喜道:“大哥哥,你回來啦!”
雪雁聽到“大哥哥”這三個字,心中一震,筷子掉在地下。扭頭一看,隻見門口站著一人,豐神俊朗,除卻自己的心上人徐興還能有誰?一時想到他來找自己賠罪,心中便如暖陽融雪一般,隻覺著他以前有什麼錯都可以原諒了。可再一眼瞥見徐興身後的人,一顆心登時猶如掉進了冰窟。
原來徐興帶著花漣為躲避秦軍到了花祖鄉,又因為花漣有了身孕,受不得風寒,夜晚又無處息棲身,隻好帶她到這裏來。
鴛鴦一見徐興,真是歡喜非常,忙起身離座迎上去,笑道:“小弟,你終於回來啦,我正……”她一眼瞅見花漣,又問:“這位姑娘是……”
徐興道:“這是……嗯,這是小弟的內人,花漣。”
他本來沒和花漣拜過天地,可為了保全她的名聲,就是未嫁先孕的荒唐事隻好這麼說。鴛鴦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在她印象裏,自己的表妹雪雁才是徐興形影不離的戀人。這時不由地回頭望了望屋內的表妹,眼裏有征詢之意。卻見雪雁神色木然,頹然坐下。鴛鴦知道這裏有很多事,一時說不清楚,隻好笑道:“啊,那……那快請進來坐。”花漣這時也看見了雪雁,知道她就是徐興的舊相好。她倆前些時候在大澤鄉見過,可那會兒眾人喬裝打扮也沒看仔細。這時不由暗暗觀察,見雪雁身材高挑,麵目明豔無雙,比自己美麗許多。花漣一向自負美貌,這時卻突生了怯意,踟躕不前。徐興尷尬地笑笑,拉著她走進門來。
方七順和錢四甲也認得徐興,他們體內的蠍毒就是當年拜徐興所賜。此刻兩人見煞星回來,慌忙起身讓座,將花漣和徐興請到自己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