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興上了山道,又走了小半個時辰,登上了花女山的山頂。放眼望去,隻見山頂平地上長滿了思念草,草頂端的花骨朵兒五彩繽紛,形狀各異,隨著微風輕輕搖曳。
風兒將徐興的頭發吹亂,他凝視著手中的骨灰盒,想起和雪雁初識時在這裏采藥的情景,她手拿思念草,楚楚動人的樣子依稀浮現眼前,耳邊似乎又聽見她說:“這種藥草叫親愛的人陰陽兩隔,不能再見,就叫它‘思念草’吧。”沒想到佳人還未入土,自己對她的思念便如這些小草般長滿心田。
徐興靜靜地佇立在風中,一時間好似想到了很多,又好像什麼都沒想,怔了半晌,眼淚又流下來。
過了良久,他漸漸緩過神來,遊目四顧,見四處景致優雅,心道:“就把雪雁葬在這裏吧。”又看了看,選了一處較高的地勢,用雙手在地上挖了個小坑,把雪雁的骨灰埋了進去。他把土掩好,又尋來一段圓木,順著圓木上的裂紋用手指輕掰,木頭“哢嚓”一聲裂為兩半。徐興一呆,沒想到連日勞頓,自己的功力不退反進,他卻不知這是無意間打通任督二脈所致,心中隻道:“武功再好有什麼用,連自己心愛的人也保護不了。”瞎想了一會兒,低頭看看手中的半半兒圓木,自言自語道:“雪雁一生至死,都是冰清玉潔的好姑娘,我該怎麼給她寫墓銘呢?”
他抬頭看了看藍天上的浮雲,想起雪雁曾給自己講過,花女山因為曾有仙女降臨因而得名,突然福至心靈,當即咬破手指在圓木平的一麵寫下一豎行字:“花仙女雪雁之墓。”寫完又好好端詳了一番,心道:“這下可應了花女山的名字。雪雁美麗無雙,世所罕有,見過她的人無不為她驚歎,說不定真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也未可知。”
徐興將這截圓木插在雪雁的墓土之上,拜了幾拜,正欲轉身離去,忽然瞥見墓地後麵不遠處的土地上有一串雜亂的足印。心道:“這地方從來人煙罕至,除了我以外還能有誰上山?是了,定是他們!”他想到此處,繞過雪雁的墳墓,順著那些足印往下走,隻見雲霧開處,出現一條蜿蜒小路,自己竟從未見過。
徐興好奇心起,沿著小路走下去。隻見這條小路坎坷不平,且長滿青苔,滑膩非常,甚是難走,回頭看看,已到了花女山的陰麵。小山路一直向下蜿蜒而去,四周雲霧繚繞,兩邊也無可以手扶的樹木,徐興小心翼翼地直走了大半個時辰,這才踏上平地。
他向西又走了十幾丈,眼前豁然開朗。舉目環視,隻見自己身處一處從未到過的山穀之中。兩旁崖壁高聳,各種不知名的奇花異草鬱鬱蔥蔥,遮天蔽日。鳥兒們琳琅的叫聲四處回蕩,沒有半刻停歇,偶爾夾雜著一兩聲猿猴山豹的啼叫,更顯空曠深邃。
徐興四處觀看,目不暇接,正在驚歎莫名,忽然聽見左側一塊山石後麵傳來吆喝打鬥的聲音,趕忙循聲奔了過去。
轉過山石,隻見緊挨崖壁有一間小木屋,這麼僻靜的地方不知是何人所建。屋門口站著兩人,卻是寧隱公王玉和他兒子王平秦。他倆正在向屋中投擲尖石,不知在打何人。倆人見到徐興到來,大是欣喜。
王玉道:“瑜兒,你可來啦,趙進這賊子身受重傷,又被我們父子逼進這木屋之中,離死不遠啦!”徐興奇道:“王老伯,你們是怎麼到花祖鄉來的?”
王玉一愣,道:“什麼花祖鄉,就是山穀外那小鄉村麼?”徐興點頭。王平秦道:“賢弟,我那日和王上在陳縣被秦兵衝散以後,一路西逃,說來慚愧,連躲好幾次追兵才輾轉到了這裏。前兩天我饑餓困乏,加上心力交瘁,暈倒路旁,幸虧爹爹及時趕來才將我救起。可是……可是你陳大哥他……”說到這裏聲音哽咽。
徐興心感不妙,忙問:“陳大哥他怎麼樣了?逃過追兵了麼?”王平秦隻是垂淚,說不出話。
王玉歎道:“老夫我那日正在小吳莊招募反秦義士,聽消息傳來說陳縣被那秦將章邯率兵攻破,便忙帶著十幾個義士趕了過去。等到了那裏,陳縣已經失守,各路義軍被秦軍殺得大敗而逃。我四處尋找你們,但見四個縣門都已被秦軍堵住,便抓了一個秦兵逼問義軍首領的下落,他說叛軍首領都已經突圍逃跑,樣子很是不快。我一刀將他宰了,又四下打探,得知陳縣西門秦兵較少,你們要是突圍必定從此處而走。我料想那些秦兵攔不住我,便遣散了帶來的弟兄,獨自衝出西門,一路追將下來,誰知……唉!”說完一聲歎息。
徐興一把抓住他衣袖,急問:“那追上陳大哥沒有?”王玉道:“我沿路打探,聽那些秦兵談論說,你陳大哥在逃跑時改了線路,跑到了西北的城父。半夜裏,那副將莊賈忽起異心,害死了你陳大哥,並割下他的頭顱,提著去向秦軍領賞去了。”
徐興聽到此處,“啊呀”一聲,癱坐在地,一時隻覺天旋地轉,了無生趣。他在短短幾天裏接連失去三位至親至愛至敬的人,此時真是想哭都哭不出來,心中萬念俱灰。
被王氏父子困在木屋裏的人正是趙進。他武功本來高出王氏父子甚多,可無奈身中劇毒,不敢應戰,一路奔逃至花女山上,越跑體內真氣流轉得越快,七彩蜈蚣的毒質片刻已遍布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