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秦從小也以為父親是因為厭惡朝政才隱居山林,現在才知真正原因,隻覺心中一座矗立多年的大山在這一刻轟然倒塌,整個人也麻木了。屋中的徐興聽到這裏,更是說不出的難過,隻覺得除了死去的哥哥和雪雁,還有時刻牽掛著自己的花漣外,世上再無一個好人。
隻聽王玉又道:“後來張飛龍開了個鏢局,輾轉又找到為父,就當年那場放跑秦舞陽的事向為父道歉,並要求為父拿出寶劍和他一同參詳。”王平秦道:“那你給他看了麼?”
王玉道:“我那時經過多年的摸索,已打開了寶劍中的秘密,正要去搜尋長生丹藥,張老兒卻在此刻找上門來,你說我能給他麼?我惱恨他將咱們家害得如此沒落,便想盡了辦法拒絕。”
“可你想呀,這寶劍如此稀有,張飛龍豈可甘心讓與為父?他便想以向眾人公布我隱退的真正目的來威脅為父,我自不能讓他敗壞清譽,暗地裏與他爭執了好久,最後互相讓步,決定舉辦一場比武大會,廣邀天下豪傑參與,由勝者持此兵刃,領袖群倫,以便推翻暴秦。”
王平秦奇道:“那爹你當年在推盟會上為何不獨個奪魁,卻讓吳廣兄弟得了頭名?”王玉嘿嘿一笑,道:“你爹我要是將那頭名拿了,張老兒豈會袖手旁觀?他定會將我的往事公布於眾。哼,別看他整日慈眉善目的,心中還不知想什麼毒計害我呢。”
王平秦歎道:“唉,他以前對我很好的。”王玉道:“那是他想讓你放鬆對他的警惕。這不,他和老相好徐淑娥遠赴昆侖山,找什麼天下第一毒蟲千彩蜈蚣去了,也不知找到沒有。我早先派平高跟著他們,名是相助,實是監視他二人的舉動,再把異常情況飛鴿傳書回寧隱莊,好讓為父有個準備。”
徐興心道:“王大哥真像之前的我,以為別人的幾句好話就是關心自己。這麼說來,你爹以前還關心我呐,現在我卻被他五花大綁,還要殺之滅口……不,就怕比一刀殺了更恐怖。”他想起王玉剛才說過要對付自己的方法,一時汗毛直豎,不知王平秦會不會聽父親的話。
王平秦聽爹爹提起弟弟,不禁心如刀絞,泣道:“你為了每天能睡得安穩,把平高派至那鳥不生蛋的地方,害得他被鷹犬趙進殘忍殺害,這下總算安心了吧?”
王玉歎了口氣,道:“那隻能怪平高沒福氣。為父雖然也很心痛,卻無可奈何呀。何況現在凶手已經慘死,也算為他報了仇啦。”
吳語在木屋內將這些話聽得一清二楚,沒料到寧隱公平時看似德高望重,誰知背後卻如此冷酷卑鄙,要害死別人不說,連自己兒子的死也近乎無動於衷。
他回想起一幕幕的往事,越來越覺得寧隱公城府深極,心中突然說不出的害怕。扭頭瞧瞧一旁的屍體,反而覺得生前作惡多端的趙進倒是比寧隱公還可親些。
隻聽王玉又道:“在那年的推盟會上,為父確實沒料到半路竟會殺出個吳廣來。這毛頭小子空有一身蠻力,後來雖然誤打誤撞做了義軍的頭領,可此等粗人,又怎能做這神劍的主人?”
徐興聽到這裏,才發覺腰中空落落的,想是魚遺劍已被王玉取走,不禁暗罵:“徐興啊徐興,你真是有眼無珠,竟如此不辨奸善,這下不僅自身難保,恐怕花漣和果果也會喪命於此。”
王平秦突然想起一事,問道:“爹,那咱們的莊子到底是不是毒醋門燒毀的?”王玉道:“事到如今,告訴你也無妨。咱們的莊子,是為父親手燒的!”
王平秦耳中猶如響了聲霹靂,驚道:“那是為何?”王玉冷笑道:“那年剛才立冬,毒醋門的二當家祁連生覬覦咱們的魚遺劍,悄悄潛到庭院中監探了好多天,一直想找機會盜取寶劍。可他卻不知,在他第一天來的時候,為父已經發覺。”
“為父那時本想出手打發了他,但又一想,覺得在推盟大會上把寶劍公之於眾後,除了他祁連生外,江湖上不知還有多少人想來偷搶。如此一來,咱們莊上便不會有太平日子了。我狠下心,一不做,二不休,一把火將莊子燒了,再叫幾個黑道上的江湖朋友配合著演一場戲,把一切罪責推到毒醋門頭上,並說魚遺劍已落入他們之手,讓江湖上以後人人都跟他們為難,哈哈……”
王平秦聽到這裏,回想起精明的父親在這件事上有許多看似糊塗的言行,一直覺得不解,此刻才知原來皆有他的用意。隻覺得現在的父親大奸大惡之極,勝過了自己以往所見的所有惡徒,心中一時悲憤失望已極,大聲叫道:“如此說來,那吳廣的爹爹吳圃樵也是被你害死的?”
王玉突然咳聲大作,喘息了好一會兒,道:“吳圃樵……是……是我害死的,怎麼樣?”王平秦叫道:“你不是我爹爹,那魚遺劍根本就是個禍根,你為它完全變了一個人!”
屋裏的徐興聽到自己爹爹真正的死因,腦袋嗡了一聲,差點暈過去。隻聽王玉氣息不穩,喘息不止,顫聲道:“為父本不想殺吳老漢,可是他在莊上小住的幾年裏,無意中聽到了為父和張飛龍爭吵的話語。為了不讓秘密泄露,又怕立時下殺手引起懷疑,為父隻好配製了一種叫苦寒散的慢性毒藥,悄悄摻在吳圃樵的飯食之中,讓他三月內慢慢斃命。徐興那時少不更事,為父搶在他發現父親的死因之前,趕緊將吳圃樵的屍身焚化,總算是保住了秘密,可是……”說到這裏,聲音嘎然而止。又聽見王平秦叫道:“爹,爹你怎麼啦?”聲音頗是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