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客不願來,道門仍自開。
跨過大敞而開的紅木門門檻,齊天熟門熟路地拐到道觀的後院裏,便見一名不修邊幅的老道醉醺醺的側躺在一張長條凳上,一手枕頭,一手提著個酒葫蘆輕輕搖晃著。
這醉意十足的老道正是齊天的師傅,他此時半眯著的雙眼像是熟睡,又像是在留意著正在院子中練著梅花樁的小女孩。
院子中央處佇立著百來根或高或低、或粗或幼的梅花木樁。細細數來,高樁加粗樁合共三十六根,低樁加幼樁計有七十二根,正合天罡地煞之數,而且看似擺設得雜亂無章的梅花樁,內中是否暗藏點點玄機,卻是非大智慧者所能得知的了。
身輕如燕的小女孩腳步靈活,踩在高低不一、粗幼不同的梅花樁上如履平地。年紀雖然約莫才十四歲左右,不過傾國傾城的美人胚子卻已展露無遺,一套套簡單至極的踏樁動作,都讓人看得賞心悅目。若教鎮上的人得知道觀有此一幕,鼎盛的香火是可預見的了。
齊天自幼煉氣,耳聰目明,瞧著小女孩練了一會,便發覺她氣息略顯淩亂,精氣神三者無法集中。已然刻入本能之中的“樁步五勢”施展出來本應十全十美,可現在小女孩卻在“大勢”、“拗勢”兩套樁步之中露出幾個瑕疵。
“霜丫頭……你著相了,今天到此為止……”老道說話吞吐不清,彷佛醉言一般。
聽得師傅這麼一說,齊天可不覺得這是什麼醉話,他瞬間便明白了個中緣由。
記得師傅曾與自己說過,要練好這梅花樁,必須精、氣、神三者同煉。
精者,自身先天真元也;
氣者,天地萬千元氣也;
神者,心神之力,溝通天地與自身橋梁也!
然而自己這師侄自幼性子便隨她父親,倔強卻又爭強好勝,性格內向不善與人交流,所以時常板起麵色,隻知一味苦練。這次很明顯又是因為她的心神過於執著追求實力的提升,而導致精氣神三者無法合一,出現紕漏,是以師傅才會說她著相了。
柳若霜板起一副冷冷的表情,並沒有因為爺爺的呼喝而下樁,堅持站立在木樁上,“我不下,我要繼續練!”
老道正想繼續出言,旋即發現已然旁觀片刻的齊天,醉眼迷蒙地眨了眨眼睛,美美的打個酒嗝,嘖吧著嘴巴說道:“額……小天子來了,來陪老道練幾手,讓這丫頭瞧瞧!”
正巧自己最近有了些許進步,剛好可以通過與師傅切磋一番,好好體會一下個中奧妙,齊天沒有拒絕,抱拳作禮後,便一躍上樁,穩穩而立。
“好……男子漢就是要爽快,丫頭你一邊瞧去!”老道大手一拂,頓時仍逗留在木樁上的小若霜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捧下樁去,穩穩落到地麵上,而且身體不知中了什麼邪,半點也動彈不得。
也不搭理樁下開始發怒咆哮的小女孩,晃晃蕩蕩的身體,輕輕一躍,老道雙腳穩穩落在一根粗樁上,任他身形搖擺不定,雙腳卻仿佛像紮了根似的,沒有半點跌下木樁的跡象。
“老規矩,老道我不能動用體內的真氣,單純用樁步與你過招。”
老道一說完,率先發招,淩亂無章的步伐,踏在錯亂無序的梅花樁上,帶著一股說不出的古怪韻味,悍然攻向齊天。
與師傅並非第一次過招的齊天沒有半分慌亂,一如往常那般閉起眼睛,深吸一口氣,凝神、聚氣、調息……
齊天體內丹田處一緩緩旋轉著的氣團,隨之溢出絲絲暖洋洋的熱流,流轉全身的四肢百骸,使得他有種力量滿盈之感。更覺自身此時是前所未有的絕佳狀態,精、氣、神三者合而為一!
緊閉的雙眼悄然睜開,師傅原本難以捉摸的動作一下子變得慢了起來,身上更是露出幾處破綻。
老道的攻擊轉瞬即至,齊天下意識就使出樁步五勢中的“敗勢”,腳步往後一撤,步履間竟是泛起一層蒙蒙白光。
蒙蒙白光雖不熾亮,卻使得齊天的步伐穩如泰山,完全無視梅花樁的高低、大小。一撤步,使得老道攻向齊天的拳頭,硬是一直離他胸前有著一掌的距離,無法企及目標。
見得老道招式用老,齊天沒有絲毫猶豫,馬上作出青龍探爪之勢。“順勢”,順勢而為!步罡踏著的白光隨之一變,便化成藍光。
齊天的動作立馬加快了幾分,動若脫兔,“嗖”的一聲直奔老人腰間搖晃處,那速度比之開始時快了豈止兩成?
老道瞧見齊天舉手投足之間,竟是隱隱冒出一股連綿不絕的氣勢,心下不禁一驚一乍。
入門、純熟、圓轉、入微、天成,這是對神通秘技掌握程度的劃分,共五大層次。老道深深鄙視著齊天這渾小子,悄無聲息地對梅花樁的掌握到了入微這一層次,居然敢不告訴師傅知道,不帶這麼坑老人家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