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何嘉來到“美侖”咖啡館附近的大街,陳克早就帶著小於和其他兩個同誌,對附近地區仔細觀察,但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情況。他在遠處用手觸摸了一下灰色禮帽,這是表示,四周情況正常。
何嘉走進咖啡館,仔細觀察了一下,沒有發現便衣特務,隻見靠窗的一張桌旁,坐著一位衣服素雅,但是很有氣質的中年女士,她頓時回想起來,當年她們曾在電影明星方若夏的病房中見過麵。女士手指中夾著一根美國女式坤煙,漫不經心地隨意吸兩口。看見何嘉走進來,女士舉起左手,微笑著向她打招呼,示意何嘉坐到她身旁的座位上。何嘉沒有多想,便在女士對麵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女士並沒有站起來,但是,首先熱情地向何嘉打招呼,“可人小姐,請坐。”
“是薑小姐嗎?”何嘉很客氣地詢問道。
“是的,你比我前兩次看到時,更加漂亮!”薑小姐說。
何嘉明知故問:“前兩次?是哪兩次?”
薑小姐幽雅地抽了一口煙,隨即回答道:“第一次是在長海,我們是在方若夏的病房中相見的!”
“是嗎?不好意思,我已經想不起來了!不過,我們在龍先生家中好像也見過一次。”
“是的,就是我撤離長海的那一天。那麼說,應該是三次了。第三次就是清明節那天。說實話,那天我也去墓地了,看見你在那裏,也看見你們布置的那位漂亮小姐和兩個保鏢。”
何嘉立刻否認:“哪位小姐?我和你說的那位小姐並不認識。”
薑小姐嫣然一笑,她笑得確實很甜,甜得別說男人會暈,即便是女士也會感到賞心悅目。薑小姐看著煙圈輕曼地向上飄去,輕輕說道:“今天的談話完全是私人聚會,沒有任何職業色彩。我不代表本局,你也無須代表任何一方,我們隻是隨意聊聊。”
“聊什麼?”何嘉看著她,追問道。
薑小姐眼神裏流露出一種孤寂的韻味,實在是楚楚動人:“今天我就實話實說了,我們雙方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關心黑桃A的下落,也就是他究竟是死是活。但是,我們之間的區別是:我希望證實他還活著,你們則但願他已經死了。”
何嘉笑了,她不能不笑,她是試圖用笑來掩飾自己的真實意圖:“作為新聞記者,我對任何具有新聞價值的人士的生死消息都感興趣。這就是為什麼我會去那個墓地,力求找到一些新聞線索。”
薑小姐沒有笑,與此相反,她美麗的臉龐上忽然出現了一種淒涼、哀怨的神情:“今天我們是一個女人與另一個女人之間的談話,沒有任何職業色彩。我倆所從事的職業,使得我們不可能擁有過多的私人感情,但是,人在情緒低落的時候,總是很想找個人傾吐一下。我想告訴你的是,我這一生曾經和三個男人有過聯係,說是愛得死去活來也好,說是逢場作戲也好,也可能是一種混雜交織的情感。”
“可是,你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呢?”何嘉驚奇地問道。
“我還能和誰去說?我和戴老板的關係,你應該是知道的。”
盡管薑小姐使勁看著何嘉,何嘉還是不置可否,既沒說知道,也沒有對此否認,她想耐心聽薑特派員說下去。
美人開始哭泣了,長長的眼睫毛下麵,兩顆晶瑩的眼淚突然湧了出來,即便是咖啡館的燈光有些暗淡,可是,淚光還是使得她的表情格外動人心弦。何嘉當然不會為她的眼淚所迷惑,不過,她還是把桌上雪白的餐巾小心地遞過去,讓她自己去擦幹眼淚。
“謝謝你!戴老板死了,他摔死了,其實我曾勸他小心一些,不過,這就是命運。你看,巧不巧,飛機就墜毀在戴山!姓戴的,死在戴山,能不是命嗎?在軍統裏麵,盼著他死的人多了去了,他一死,局裏的權力結構全麵調整,你想想,新的紅人能讓我舒坦嗎?要是運氣不好,我很可能就會從此失蹤!”
薑小姐開始傾訴軍統內部的核心情況,何嘉依然不動聲色,隻是耐心而又平靜地聽著她說,任何過多的插話,隻能打斷她的談興。
薑小姐繼續說道:“在這個世界上,我還能相信誰?還能依靠誰?隻有黑桃A了,你說是不是?這就是為什麼,現在我越發關心他的生死存亡。”
她的敘述可能是真實的,也可能是一個圈套,一個更大的圈套,或許是兩者的混合體。對於一個在軍統圈子裏混了十幾年的老特工來說,即便她是個女人,職業的特性還是決定了她不會是完全感情用事的人!小心,要特別小心。何嘉漫不經心地看了看坐在咖啡館遠處角落裏的陳克,可是,陳克完全沒有表情,隻是一味品嚐著那美味的“拿鐵咖啡”。何嘉依然是一言不發,沉默著,認真地看著薑女士。
薑小姐漫不經心地看了陳克一眼,然後略帶隨意地問道:“你們在咖啡館裏有多少人?”
何嘉一驚,但表麵上依然是若無其事:“什麼多少人?我們報社在這裏就我一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