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奎山

〔抗美〕我年輕的時候,在一個鄉下小鎮上教學。我們的學校緊挨著鎮子,就在小鎮西南角的寨河子外邊。我們那個學校,有十幾個老師。為了解決這十幾個老師的吃飯問題,學校開了一個教師小夥房,給大家做飯吃的是一個叫抗美的鄉下小夥子。抗美當時才二十剛出頭,給十幾個人做飯,不是一件怎麼費勁的事情。因此,抗美常常有許多的空閑時間。閑下來的時候,抗美就一個人蹲在寨河邊看風景,想心事。

秋天的一個中午,抗美早早地做好了午飯,照例蹲在寨河邊看風景。等大家都過來吃午飯的時候,抗美站在河邊,不緊不慢地脫衣服。抗美脫掉了襯衣和長褲,露出了鮮紅的背心和軍綠色的短褲。正當大家驚異於抗美的舉動的時候,抗美已經下到了寨河裏。大家說,抗美,你幹啥呢?抗美笑笑,說,捉魚。大家說,捉魚?河裏有魚?抗美點點頭,說,有呢。說著話,一條巴掌大的鯽魚已經扔到了岸上。簡直是神了!一條在地上歡蹦亂跳的鯽魚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大家都驚呼著圍上來看。還沒等大家看清,又一條腳板一樣大的鯽魚又扔了上來,大家又是一片驚呼。有人早拿來了一個臉盆,裏麵裝了半盆水,專門用來盛抗美捉上來的魚。不到半個小時,抗美就捉到了滿滿一臉盆魚。多數是鯽魚,也有少量的鯰魚,還有一兩條團魚。從河裏上來的時候,有人問他,抗美,你咋知道這河裏有魚?抗美笑笑,說,早就瞄上了呢。原來,這寨河的河岸,是用山上打的石頭砌成的,因此,裏麵就有不少的洞穴。那些幽深的洞穴,正是魚的上佳的藏身之地。抗美天天蹲在河岸邊觀察,早就看出了門道。

那天晚上,我們喝到了鮮美的魚湯。

〔童童〕和抗美的小夥房隔河相望的是九隊的張筢子一家。張筢子一家有四口人,張筢子兩口子,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兒,還有一個是張筢子的兒子,叫童童,是個八歲的男孩。抗美那天捉魚的事,張筢子一家四口都看到了。別人看到了都沒往心裏去,八歲男孩童童看到抗美捉魚,卻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童童心裏說,哈,河裏有魚。童童心裏又說,好大的魚呀,有鯽魚,有鯰魚,還有團魚。前麵說過,童童已經是一個八歲的男孩,已經有了一些關於魚的知識。童童心裏想,等哪一天,我也下河捉魚。於是,瞅了一個時辰,童童偷偷地一個人下河捉魚去了。童童一下到河裏,還沒等他站穩腳跟,就一下子滑到了深水裏。童童還沒來得及叫一聲,就被河水嗆昏了過去。

〔劉東〕就在童童落水的那一刻,正巧有個人從河邊經過。那個人見有小孩落到了水裏,想都沒想就跳進河裏將童童救了出來。那個救了童童性命的人叫劉東,是個從省城裏下來插隊的知青。劉東下鄉插隊已經四年了,還沒有調回城裏。劉東心裏明白,是自己的家庭出身惹的禍。文革前,劉東的爸爸是一所大學的教授,媽媽則是省城一所大醫院的科室主任。劉東心想,看起來,自己得在鄉下待一輩子了。

就在劉東救出童童不久,又有一批招工的指標下來了。劉東打聽了一下,這次還是沒有下著自己的米。劉東決定主動出擊。劉東心想,砂鍋子搗蒜,就是這一錘子了。

到了晚上,劉東掂著事先買好了的兩盒點心,來到了張筢子的家裏。見了張筢子兩口子,劉東“撲通”一下跪下去了。劉東說,叔,嬸,你們兩個救我。張筢子忙拉起劉東,說,恩人,你是我們一家的大恩人哩,你這唱的是哪一出?劉東就說了招工的事,並且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張筢子一聽,仗義地說,行,我這就去。張筢子說到做到,立馬去了公社大院裏。公社裏的人正在看電視,一台十四寸的黑白電視機擺在院子裏的一張桌子上,裏麵的人如同在跳迪斯科一樣扭過來扭過去,實際上啥也看不見,就光是聽個聲音。張筢子不管不顧地大聲嚷嚷起來,不是說招工憑表現麼?人家大冷天的跳進河裏救出了我八歲的娃娃,這樣的人還不該招工?你們到底要招啥樣的人?張筢子還要繼續吆喝,被公社的一個幹部請到了一間屋子裏。

不久,劉東終於被招了工,回到了他朝思暮想的省城。

這個故事本來還可以繼續地講下去,但我興已盡,今天就暫時講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