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豔平

縣裏要舉行象棋比賽,把我這個小小的文化站長忙壞了。為挑選一名象棋高手,我幾乎跑遍了全鎮的角角落落。腿快跑斷了,真正的高手卻不知在何方。

本來,縣裏每年一屆的象棋比賽,也不是一個什麼大不了的事兒。作為文化站長,我已組隊參加了幾次比賽。因此,接到通知後,我隻隨便看了幾眼,便將其鎖進了抽屜,根本沒把它當回事。沒想到兩天後,新調來的鎮委書記把我叫到他的房間,鄭重其事地問我,參賽的事情準備得怎麼樣。我不屑地說,這還用準備?到時找幾個人去應付一下不就行了。

我說這話時,書記的眉頭皺了一下。見書記皺眉頭,我就不敢像先前那樣漫不經心了,並迅速打住了自己的話頭。

書記說,對待任何工作都不能隨便。我們是一個大鎮,各項工作都不能落後。這次象棋比賽,縣委張書記親任組委會主任。因此,我們更不能簡單地把它看作是一次象棋比賽,而要把它當作一項政治任務。一定要挑選一流的高手參賽。

有了書記的指令,我就不敢馬虎了,整天為尋找高手而忙碌著。

就在我快要踏破鐵鞋時,鎮林業幹事老姚說,你真是有眼不識檀香木,真正的高手在你的眼皮底下還不知。我說,誰,誰是高手?老姚說,你請我客我告訴你。

我說,你還開什麼玩笑?隻要你推薦的是真正的高手,我一定請你。老姚說,一定?我說,一定!

老姚說,街上擺象棋攤的劉跛子就是一流的高手。我看,我們鎮再也找不出比他更高的高手了。

聽老姚說出結果,我熱切的期望就像一個被針尖刺破的大氣球,一下子癟了。

劉跛子患過小兒麻痹症,一雙腿殘了,就靠在街頭擺個象棋攤維持生計。

他下棋,一般人很難探到深淺。不管對手是誰,他總是下得那麼艱難,總要拚得筋疲力盡之後才能分出勝負。不過,笑到最後的大多是他,而且每次總是險勝。對手輸了棋自然不服氣,就又重新開局,結果還是像先前一樣。不知多少心高氣傲的棋手不服氣,但又無可奈何,隻得將賭金丟進他麵前的一個鋁缽裏,然後才憤怒地或心有不甘地離開棋攤。

我早就知道劉跛子是個高手,但他畢竟是個殘疾人。有一次我向當時的鎮委書記介紹他時,遭到了一頓臭罵。當時的書記說,我們這麼大一個鎮,讓一個拄著雙拐的殘疾人去參賽像什麼話。因此,前幾屆都將他排除在外。這次老姚重提劉跛子,自然激不起我的興趣。我說,我還以為你說的是誰哩,他呀?

見我不屑一顧的樣子,老姚被激怒了。他說,你敢說他不是高手?你就再找個比他高的我看看。

我說,我不是說他不行,而是……而是……

而是什麼?你不就是說他是一個殘疾人嗎?殘疾人怎麼啦?鄧小平早就說過,管他白貓黑貓,隻要能抓住老鼠就是好貓。老姚據理力爭。

我覺得老姚說得有點道理,當前正是用人之際,而一下子又找不出一個真正的高手,把劉跛子推薦給新來的書記也不失為一個良策。我就說,好吧,我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