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的時候,高三的最後一個學期,她和馬亦凡的名字終於排到了一起。
她第四,馬亦凡第五。
她跑去看紅榜,看自己的名字和馬亦凡的名字,那兩個名字多好,好像兩隻小鴿子,貼在紅榜上,真好看,而且,念起來多麼動聽,她自己都覺得心花怒放了。
奧林匹克化學競賽,學校選中了她和他。
他們一起坐火車去北京,在火車上,他和她,真的離得這樣近了,她抬起頭,在擁擠的火車上,第一次聞到他的氣息,他的頭發裏,有好聞的皂角味道,是洗發水的味道麼?火車忽然急停,她撲到馬亦凡懷裏,他摟住她,是她的第一次肌膚之親吧?六月,隔著薄的衫子,她仍然感覺出了他的心跳。
那次,她成績優異,得了冠軍,不久,清華發出了邀請,她沒有參加高考,直接進了清華。
而他沒有,她想,等待馬亦凡,等他高考完了,她就去找他,哪怕不要臉了,她也要說,她,是多麼喜歡他,這等待這麼長,春天這麼長,所有花都開了,隻有她,還在靜靜地等待中。
高考結束了,她去找他,他卻不在了。
他成績不理想,於是,托國外的親戚辦了留學,去新西蘭讀書了。
知道這個消息時,天正下著雨,她顧不得雨了,跑出去,一個人跑了很遠,最後,跑到再也跑不動了,跪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肩,放聲痛哭,好在雨聲大,很快就把她的聲音淹沒了。
淹沒,她始終被淹沒著,這淹沒讓她喘不過氣來。
三
清華園。荷園。
徵苔每天早晨來讀英語,沿著朱自清走過的曲曲折折的荷塘,與楊浩的相遇就在這荷園。
楊浩說,我注意你好長時間了,你每天五點四十準時到荷園,有時會晚五分鍾——如果天氣不好的話。
徵苔看了眼前的男子,頂多一米七,戴一副眼鏡,平頭,和馬亦凡比起來,簡直差了太多,她淡淡笑著,你也是化學係的嗎?楊浩說,我不是,可是我知道化學係有個才女叫徵苔。
我可不是什麼才女。徵苔的語調很平淡,她不喜歡這個男子,這個男子的聲音不好聽,長相也一般,總之,不能讓她心跳。
她甚至討厭他每天跟著自己,憑什麼呀?這荷園是她的荷園,怎麼老有一個他呀?
他還跑到徵苔的宿舍樓下,舉著剛買的烤紅薯說,徵苔,徵苔,我給你買了烤紅薯,吃不吃?
後來同學們看到徵苔就開玩笑說,吃不吃?
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煩也煩死了。
楊浩實在是太喜歡她吧,甚至她的衛生棉他都買來,過情人節的時候,還偷偷定了一抱藍色妖姬,那是幾百塊錢的花呀,徵苔不喜歡,扔到垃圾箱裏,後來她想,如果是馬亦凡送的呢?
那就不一樣了。
徹底不一樣了!
這樣一想,心裏就酸,馬亦凡在哪裏呀?
她打聽過喬喬,喬喬在上海的一個大學,學戲劇表演,演過幾個廣告,因為她演了廣告,徵苔才找到她。
喬喬說她早就和馬亦凡沒了聯係,誰知道他去了哪裏?
一個人在另一個人的心裏有沒有分量,聽口氣就知道了。喬喬已經快不記得馬亦凡是誰了,可是,馬亦凡在徵苔的心裏生了根,長成了參天大樹,一年一年,落葉開花,越長越茂盛。
楊浩依舊在她周圍,她說過不喜歡他,說你不要再黏著我了,我真的不喜歡你,楊浩的神情就有些黯淡,可還是給她買些小零食,她偶爾生氣就吃,偶爾給他扔到樓下去。
畢業的時候,她執意要去新西蘭,其實她可以去更好的國家。
楊浩也執意要去新西蘭,她就嚷他,你煩不煩,陰魂不散。
楊浩說,我不煩,我在索愛,這是我的索愛記,一直到你結婚我就死心了,你不結婚,我就心不死。
好吧好吧,徵苔擺擺手,你索吧索吧索吧,反正我是沒有愛給你的。
可新西蘭的飯真的太難吃了,難吃得要死,她想念楊浩包的大餡餃子,楊浩說,我不會別的,做個家庭婦男還是合適的。
來新西蘭半年,她沒有找到馬亦凡,馬亦凡去了哪裏?馬亦凡到底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