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告訴他,自己是喜歡他的,她就要告訴他。
雖然她仍然是胖,仍然是不好看,可她現在有了自信,她覺得喜歡一個人是沒有理由、沒有道理的。
在老鄉會上見到了馬亦凡。
她一眼就認出了他。
他還是這樣地好看,好看到讓所有人注目,麻色的衣服,把人襯托得更加修長,因為是一身白,幾乎有飄飄欲仙的感覺了。
此時,她又自卑了。
這種自卑感覺折磨著她,她費了好大的勁才走到他麵前,然後叫了馬亦凡的名字。
你好,馬亦凡,她說,你好。她聽到了自己的心跳,感覺到自己好像要崩潰掉,聲音幾乎是顫抖的。
是你呀。馬亦凡欣喜地說。
這句是你呀讓她感覺到驚喜,他也記得她麼?
杜麗妮,你是杜麗妮吧,我聽說你到美國去了,怎麼到了新西蘭?
他居然管她叫杜麗妮,杜麗妮是誰呢?她笑了笑說,我是徵苔,你記得嗎?我在第一桌,我們一起去北京參加奧林匹克化學競賽。
他顯然是忘記了,掙紮了好久才說,我忘記了。
她伸出手去想讓他請她跳一支舞,可是他回過頭去看了一眼那個穿紅色長裙子的女孩子,然後小聲說,我老婆不願意我和別的女孩子跳舞呢,她吃醋得很。
老婆?她怔住。
我結婚了,去年就結婚了,看,他回過頭一指,那個女人是我老婆。
徵苔回過頭去,看到一個高個子女孩子,和喬喬一樣漂亮豐滿,還是這種類型,她笑了笑,然後說,祝你幸福。
她走到外邊,外邊天很黑,她肩膀有些顫抖,覺得有些冷,有件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她沒有回頭,知道是楊浩。
楊浩說,走吧,我們回家吧。
四
楊浩是第二天求的婚。徵苔很堅定地說,不。
他再求,徵苔仍然說,不。
愛情這個東西,從來不是求來的,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求也沒有用的。
馬亦凡是求婚不成後的三個月內就結了婚,徵苔去參加了婚禮,婚禮是在一個教堂裏舉行,徵苔那天穿得很素淨,眼神很寧靜,她覺得一切尚好,並不因此而心疼。
愛一個人才會心痛,不愛,是不會心痛的。她終於明白。
後來幾年,她一直一個人,偶爾遇到馬亦凡,馬亦凡開著車,帶著老婆孩子,也偶爾遇到楊浩,楊浩的太太也懷孕了。
她仍然一個人,還是不好看,肉又長了幾公斤,自己總是不嫌自己的,長就長吧,誰讓她這麼愛長肉?
二十八歲這年,她遇到了拉米。
拉米是德國人,一臉的嚴謹,也不好看,她半夜肚子痛,去醫院,剛伸手打車,車就停在了她的腳下,拉米恰巧經過。
沒早沒晚,恰巧經過,他一直陪著她做完闌尾炎手術,一直陪著她到最後痊愈,也許人病的時候分外孤單?徵苔覺得離不開拉米了,特別是拉米做的醬油炒飯,晨光中,他側著身,給她做早餐,她吃不習慣西餐,於是,他就學會了做中餐,居然還會做紅薯粥,聞起來吃起來都分外的香。
那個時候,徵苔就想掉眼淚。
索愛半生,愛有時就是撞到的,就在身邊,愛不是馬亦凡那種永遠的遙不可及,不是楊浩那種永遠在一起永遠沒有感覺,愛應該是這樣,她願意和他在一起,哪怕看著他熬粥,看著他笨手笨腳給她洗小襪子。
徵苔是幾個月之後結婚的,然後跟著拉米到了德國。
一切應該重新開始。
特別是愛情。
走之前,她去見了一次馬亦凡,馬亦凡說,你有事?他一直不知道她心中所思所想,知道有什麼用?她遞給他一支煙說,我請你抽一支煙吧,很多年前,我就想請你抽一支煙的。
抽完這支煙,一切結束了,她打點行李,看到自己多年前的照片,那樣羞澀、那樣靦腆,那時她學習還那麼差,她想,她得感激這場一個人的愛情,否則,她怎麼會上了清華來了新西蘭,怎麼會到德國去?
這樣想的時候,黃昏就來了,她點燃了一支煙,和多年前一個牌子的煙一樣,愛喜,她喜歡這名字,於是,她抽了幾口,輕輕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