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其實是能耐能力的化身,指東打西,政策合理,方向正確,基本上就勝利在望。

它似乎與藝術沒有太大的關聯。

藝術嘛,就是陶冶情操。

殊不知,領導還真可以與藝術結婚。因為在這樣的老大領導下,攻城拔寨,輕鬆自如;不顯山不露水,就將一件或者N件非常棘手的事情、事件,化解與無形。

在繃緊神經的工作中,在嚴肅認真的交易裏,居然有“藝術”可以享受,的確令人向往。

所以,滿懷憧憬,渴望被如此的老大——領導。

也巴不得學會一式半招。

所謂“領導藝術”,是指在領導的方式方法上,表現出來的創造力和有效性。

所謂創造,是真善美在領導活動中的自由湧現。真,是把握規律,並靈活運用,在規律和運用中創造升華。一不留神,就升華到了藝術境界;善,就是要符合政治理念,迎合勞苦大眾的普遍需要;美,當然就指在完成各種任務和指標的過程中,領導者能使人愉悅和舒暢。

所謂有效,當然是製定、運作、努力工作,而最終出現的驕人業績。

檢驗領導藝術的唯一標準:是領導者的具體實踐活動。

其實,翻開我中華洋洋灑灑上下五千年人文曆史,領導藝術,一直都是一門大學問。不具有領導藝術的同誌,就算機緣湊巧,被推舉到那把萬人景仰的皇帝椅子上,也坐不嚴縫。

前後少帝,不通通都是他奶奶滴名正言順的——皇帝?

同理,如果漢文帝劉恒同誌的領導藝術不到位,他屁股底下的那把皇帝椅子,也會晃動。

道理非常簡單,他就是被人推舉。

還有一個最為要命的問題是,之所以,他會被人推舉,恰恰是因為他不具有強悍的實力。無論是他自己,或者是可以成為他堅強後盾的母舅家,都不具有。

沒有滴滴兒的實力,他卻正好就坐在那把萬人景仰、也萬人覬覦的皇帝椅子上。而且,要領導的,正好猶如豺狼虎豹一樣的開國元勳。弄不好,這幫不可一世的開國功臣,隨便捏造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繼續“安劉”。

他漢文帝本人,不就是這樣被“安”上了皇位?

在不久的將來,霍光就如此心安理得地“安”過一回,而且獲得全民擁護。當然,這也是後話。

可想而知,坐在這把皇帝椅子上,他是不是時時刻刻如坐針氈?

所謂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其實就是說的漢文帝如此的處境。

因為他的一個腳步踏錯,其下場就會與劉盈留下的後少帝兄弟一樣,腦袋會搬家滴。

非常非常讓人欣慰的是,這位同誌,剛好就具有領導藝術。

在前麵的章節中,我就為大家介紹了劉恒的忍功一流,而且在忍的過程中,不顯山不露水一步步抓緊了皇權。而且,還采取了很多辦法和措施,使國民經濟得到恢複和發展,業績斐然。到了這個時候,是不是可以為所欲為?

顯然不是。

因為以他的實力能耐,離為所欲為的地步,還有點兒太遠。那個時候,功臣集團的實力太過強大,就算以他皇帝至尊的身份與之公然博弈,其結局,必是頭破血流。

以他當時那弱不禁風的身板兒,還不是對手。

所以,當周勃灌英攻擊賈誼的時候,為了對賈誼實施保護,他也不得不把賈誼調出中央政府。如果繼續把賈誼放在身邊,就算被撕成了八塊,以他皇帝之尊,也無法保護。

包括之後,他想念賈誼,曾經調賈誼回京,在宣室把手言歡,卻“不問蒼生問鬼神”(唐,李商隱詩)。這隻說明一個問題,他老人家忌憚功臣集團的勢力。

那個時侯,他還不具有問“蒼生”的實力和條件。

當社會逐漸出現欣欣向榮的時候,當各種跡象表麵,他的威信逐漸樹立的時候。漢文帝明白,他真正收回權力的機會,已經成熟。

以漢文帝清靜無為的個性,他不會對任何同誌強下狠手,他得慢慢來——文火熬湯。

摸著胸口掂量,那個時候,他真要強下狠手,實力依然不夠,他也不得不“文火熬湯”。

他把矛頭瞄準了周勃。

周勃有“安劉”之功,更在擁立他劉恒成為大漢天子、並按平討伐諸呂擁有首功的劉襄劉章兄弟的過程中,起到過不可或缺的巨大作用。很顯然,他有恩於漢文帝劉恒。

不好意思,我與很多學者的觀點一樣,討伐諸呂的鬥爭,其實是一場功臣集團為己利益的叛亂——學術問題,本文不展開討論。推舉劉恒,也不是由於所謂的“寬厚仁愛”,更沒有深深的個人情感,所謂的愛他沒商量——通通都是說辭。推舉劉恒的動因,就是劉恒沒有實力。

如果,不是劉恒本人具有高超的政治家能力和手腕,他多半就是另一位政治角據的犧牲品。

但是,劉恒不能指出周勃陳平的所作所為,是叛亂。

如果,他們都是叛亂,那麼劉恒本人的天子之位,就會名不正言不順——因為他是叛亂的產物。

顯然,僅僅當一個貌似的皇帝,劉恒不會滿意。

如果,要想成為真正意義的皇帝,他要搬開的第一個絆腳石,就是周勃。

他開始生“文火”了。

為了社會生活得以恢複和發展,為了人民生活的改善和提高,更為了社會市場的繁榮和穩定。漢文帝經常與中央委員們探索治國方略,也基本上都是放下皇帝的架子,常常問計於各位同誌。毛主席就說:虛心使人進步。

我們和藹可親的漢文帝,當然在政治角據中,逐漸進步。

那一天,正高坐於朝堂之上的漢文帝,就非常虛心地詢問政治局常委、更是身兼總理大臣(右丞相)的周勃:周愛卿啊,全國上下,有多少人因違犯刑律而被判刑?

從來都以功臣自居而趾高氣揚的周勃,頓時傻眼。

我的天,全國這麼多人,我咋知道多少人犯罪嘛?

這個,我沒有數。

全體中央委員們的眼睛,齊刷刷盯著周勃。

周功臣臉都漲紅了,張口結舌。

尷尬啊。

今天這皇帝小兒吃錯藥了,咋問這樣的問題?俺老周帶兵打仗也,你問我如何攻城拔寨啊,怎麼問我犯罪人數嘛?

非常非常的不好意思,現在已經和平年代,哪裏還需問攻城拔寨?

漢文帝不動聲色,繼續:周愛卿啊,犯罪的人數答不上來,那我問你另一個問題吧。

啊,好啊,最好問軍事問題。

周勃似乎鬆下一口氣。

可他這口氣,還沒有吞進肚子裏,立刻就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因為漢文帝的問題,已經徐徐吐了出來:那你告訴朕,全國上下,一年有多少錢糧?收入多少?支出幾多?

周勃呆若木雞。

汗!

史書記載:勃又謝不知,汗出沾背,愧不能對。

這話的意思:渾身上下,不可抑止地“騰”地冒汗,瞬息之間,貼身的汗衫,包括內褲——通通濕透。所謂汗流浹背,說的就是此時此刻的周勃,膽顫心驚。

嗬嗬,同誌明白了嗎?成語“汗流浹背”,其出處,就在這裏。

風水輪流轉,今年到我家。曾幾何時,當功臣集團的使者到了代地,要恭迎這位代王屈尊偉大的帝位,代王母子,包括眾多的跟班,無一敢相信。代王本人,還不得不恭恭敬敬委派母舅,前往京城探聽眼前這位正在汗流浹背的周功臣口風。

那個時侯的周勃,可謂大權在握,春風得意。

在隨後的日子裏,總是以第一功臣自居,就算皇帝小兒在眼前,也抑製不住沾沾自喜。不是俺周功臣的推舉,你安能走上皇帝崗位?

是的,他走上了皇位,而且政績斐然,不好意思,此時此刻,“朕”得問你幾個問題。

嗬嗬,現在明白了嗎,何謂領導藝術?

領導藝術就是不顯山不露水,不急不躁,不急功近利,不打打殺殺,沒有風雨欲來,不見風聲鶴唳,更不會腥風血雨血流成河。談笑之間,暗施巧手,沒有任何跡象,權力已經悄然易位。

而且,在微笑之間,穩操勝券。

此時此刻的漢文帝,就在吟吟微笑,於是,就問陳平:陳愛卿,你能為朕解惑嗎?

同樣地,和顏悅色。

嗬嗬,好客氣。

客氣的背後,卻是咄咄逼人。

此時此刻,所有的中央委員,通通明白,權力,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牢牢掌握在這位被人推舉的皇帝手中。

陳平不愧為當世第一精明的同誌,他當然回答得有禮有節:中央政府,製度明確,各中央委員也各有職責,廷尉管理刑律、治栗內史管理農業。如果陛下要想知道這些情況,讓具體管理此類工作的中央同誌回答,包能一清二楚。

咦,遇到牛人也。漢文帝皺眉:既然各有主管,那麼朝廷還要丞相幹嗎?

漢文帝的這句問話,其實就有點坐不住也。貌似直刺敵人心髒,其實已顯底氣不足。因為隻有在底氣不足的前提下,在無奈之餘,才會將矛盾表麵化。

陳平胸有成竹:一個人的能力,肯定有限。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做到事無巨細。如果件件事情都事必躬親,其結局不僅事情沒有做好,而且很快就累死。丞相的職責,上,輔佐幫助皇帝陛下,理陰陽,順四時,調和萬物,協助陛下處理軍國大事;下,調理監督各級中央委員,外安撫鄰國諸侯,內親附百姓,使每一位同誌恪盡職守各司其職。

啊,回答天衣無縫。

其實今天看來,陳平的回答並不正確。既然丞相為“企業”總經理,哪有銷售業績為幾多、設備更新為幾許等等平常的事物,都不知道的道理?當董事長詢問的時候,還要把銷售、人事、行政總監、總工程師、總經濟師等等具體負責的同誌通通找來回答?

那麼,總經理早在幹啥?

既然,你監督各中央部委各司其職,那麼你監督的數據在哪裏?

隻不過,他遇到的是漢文帝,不會咄咄逼人;當然也許就是不熟悉業務,不再繼續追究;或者就是政治手腕的需要,不會打擊一大片過多樹敵——因為他的目的已經達到。

樹敵過多,反彈更甚。

玩政治,漢文帝其實已經爐火純青,拿捏火候,剛好到位。

所以他和顏悅色地表揚:嗬嗬,還是陳愛卿熟悉業務。

都是已經混到政治局常委的份兒地位,言下之意,自己思量吧。

博弈的結果,貌似1比1,平手。

其實,1比1平,就是漢文帝勝利。因為他的矛頭是周勃,隻要這位擁立他的第一功臣被幹下去,他就勝利。

下朝之後,周勃就埋怨陳平:老夥計,你不耿直撒!咋不早點兒教我老周啊,害我汗流浹背?

陳平答:君居其位,不知其任邪?

老大,你都是總經理也,還不知道該幹什麼又怎樣幹嗎?

不稱職撒!

周勃愣愣,心裏臭罵:狗日滴,老奸巨猾。

其實周勃罵得實在,這總經理職位,還當真就是陳平推薦——那個時候的周勃,根本就是權傾朝野,推薦周勃,肯定洗脫不了巴結之嫌。

不得已,周勃辭職。

因為,他比誰都了解陳平。從陳平的簡曆中,我們其實可以揣摩端倪,楚漢戰爭期間,事魏又楚,最終奔漢,這是對董事長的把握和分析的結果;劉邦去世前,擅自決定,不完成劉邦交代處死樊噲的任務,投奔呂後;呂後死,功臣集團的勢力強悍,倒向並慫恿功臣集團“安劉”,而且同樣地擁有擁立劉恒之功。

不好意思,包括陳平在內,在擁立新皇的時候,通通走眼。

都以為,這位代王最好欺負。可令人大跌眼鏡的是,誰都沒有想到,這位貌似同樣怯弱的代王,居然承襲劉邦的衣缽基因最為到位,是劉邦子孫中,第一狠角兒。

以陳平的能耐,倒向劉恒,就是時間的問題。

貌似的1比1平的博弈,依然還是劉恒勝出。

周勃辭職,漢文帝當然順水推舟:同意。

痛打落水狗

收拾功臣集團,其實一直都是漢文帝的既定方針。隻不過,在繼位之初,他要坐穩這把皇帝的椅子,還不得不依靠功臣集團的勢力。但是,盡管他僅僅是“皇帝小兒”,心裏卻明鏡似的,功臣集團的勢力不被削弱,他永遠都是貌似的皇帝——就是一個冠冕堂皇的擺設。

因為,隻要功臣集團的勢力,足夠強大,隨時隨地,都可以在“安劉”的幌子下,幹掉他,或者他的後繼者。

權力這個東東,太過殘酷。

功臣集團起事的第一個借口,其實是為了保護少帝。待鏟除諸呂之後,卻是迎立代王,消滅少帝。所以,我一直都說,這不是什麼諸呂叛亂,倒是外戚勢力的太過強悍,打破了權力結構平衡的結果。

曆史證明,幹掉劉盈後代——也就是後少帝及其兄弟們的,就正是那個在劉邦彭城之敗的逃亡過程中,曾經幾次三番拯救劉盈於水火的劉邦最鐵杆的哥們兒:夏侯嬰。

老實說,當時的後少帝及其弟弟們,也不過還是不懂事的10大歲的孩子。可見政治這東東的慘烈與殘酷。

我相信,那個時侯的少帝及其兄弟,無一例外地苦苦哀求。

給予一線生機。

但是,就算痛哭流涕,就算撕心裂肺,依然不能打動這位曾經拯救自己父皇的皇爺爺的司機。

此一時彼一時,在那個拯救劉盈的時侯,他的確就是勇猛無畏的保鏢加護衛;而今天要維護功臣集團利益的時侯,不好意思,他卻正好就是鐵石心腸的冷麵殺手。

有時候,曆史有很多的諷刺。

這一次,就極具典型。

所以,基本上所有的“忠誠”,我們都得在前麵加上兩個字,這兩個字是:相對。

相對誰?相對什麼時間、什麼環境?

這個世界,如同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一樣,同樣地,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忠誠。

檢驗行為處事原則的標準,永遠隻有一個:利益。

所謂的忠誠,不過是利益的副產品。

這樣的事例,不得不讓我們親愛的“皇帝小兒”漢文帝,心有餘悸。盡管他嘴上不說——因為他正是“安劉”的最大受益者,根本就不能說,或者說不出來。因為一旦說將出來,他其實就在質疑自己的皇位,來路不正。

所以,我甚至相信,劉邦在彌留之際與呂後的那一番對話,都是漢文帝集團,為了說明其皇位的眾望所歸而杜撰,目的,就是說明周勃“安劉”,的的確確是正義使然。

劉恒的皇位,當然也就名正言順。

劉邦不是先知,怎麼會知道曹參一定就死在蕭何後麵?又怎麼會知道呂後亂權?而且還一定要周勃“安劉”?如果他老人家根本就是先知再世,何不直接就防範於未然?

隻不過,這樣的杜撰,一定是高度機密的事件,肯定沒有幾人知曉。到司馬老兒寫《史記》的時候,其實已經無法弄清真相了,他老人家也就隻能按照官方的說法而記載了。

但是,漢文帝卻是心知肚明。前車之鑒,他當然不會讓曆史重演。

不可爭議地,他得想盡方法保護自己的子孫。

他的眼睛依然瞄準了周勃。

誰讓他是功臣集團裏的骨灰級人物。

槍打出頭鳥嘛。漢文帝的那一杆槍不瞄準他,還能瞄準誰?

這位周功臣不徹底趴下,漢文帝是無法睡好安穩覺的。

因為,以周功臣為代表的功臣集團的實力能耐,是可以隨時“安劉”滴。

陳平的運氣好,一年之後,他老人家即死翹翹。

但是,周功臣卻不大爭氣,他依然活得有滋有味,健健康康。而且,他的勢力仍然存在,陳平去世後,他再次出任總經理(丞相)。

這一次,漢文帝不會讓他幹得太長。

幹得太長,已經被削弱了的勢力,不是又將被培植起來?就在那一年,漢文帝以節省開支為由,頒發詔令,命令列侯貴戚同誌們,通通回到自己的封地,安享幸福,不得在長安停留。

隻不過,詔令是出來了,列侯貴戚同誌們就會安然聽令?

漢文帝再次找到周功臣,和顏悅色:周愛卿啊,不好意思,還得請你老人家幫幫忙呢。

周功臣誠惶誠恐:什麼事啊?陛下盡管吩咐。

漢文帝心平氣和:是這樣,列侯貴戚同誌們回封地安享晚年的事情。他們的革命激情實在太高,都願意留在中央繼續革命。朕不忍啊,都革命了一輩子,實在應該享享清福了嘛。但是朕又不願意打擊他們的革命積極性,派人強行押送啊。所以想請周愛卿你帶個頭,回到封地去——你老人家都回封地安享幸福了,其他的中央同誌,才好歡歡回家嘛。

所謂村看村戶看護群眾看幹部嘛,你老人家就再次發揮一下下餘熱,幫幫朕吧,帶個好頭,好嗎?

嗬嗬,冠冕堂皇。

這能不好嗎?

不好,當然就是公然抗旨——按刑律,不好意思,抓起來。

周勃打道回府。

不是京城的那個家,是封地:絳縣。

他老人家就是因為功勳卓著,被封為絳侯嘛。

回到封地後,每當河東郡守、郡尉巡行各縣到達絳縣的時候,周勃就身披鑒甲,而且還命令家人手持兵器來見郡守、郡尉。

他想幹啥?

要與人幹仗?

嗬嗬,這樣的做法,其實就兩個字即解釋:心虛。

他老人家為何心虛?

因為他比誰都清楚,他誅除諸呂的舉動,就是謀反。而且,他也知道,漢文帝看出了他當時的心機。為了子子孫孫,也為了政權不再重蹈覆轍,漢文帝在逐漸削弱他的實力之後,拿他開刀,基本上就已經是水到渠成的事實。

他怕死。

隻不過,身披鑒甲、再命令家人手持兵器,就可以保護自己?豈不是癡心妄想?他其實是在向漢文帝透露一個強悍的威脅信號:本功臣,曾經統領千軍萬馬,如果惹急了,俺是要拚命滴。

此時此刻,已經攥緊皇權軍權的漢文帝,還會害怕你老人家拚命?

這不是小兒科嗎?

他不這樣,漢文帝還得處心積慮羅織罪名,如此舉動,不是自己將罪名拱手相送?

愚蠢。

很快,就有人舉報他謀反——當然,不排除漢文帝的安排。

欲加之罪嘛。

於是,他當然被逮捕歸案,並長途跋涉押送京城——順帶遊街。

所以披盔帶甲,手拿兵器,其實無濟於事。

在強大的國家機器麵前,你披一身甲,舉一杆槍,有個什麼鳥用?

在田間地頭,還的確可以起到嚇鳥的作用。

很可惜,這裏不是田間,是國家政體;漢文帝也不是鳥,是鯤鵬。

不過,畢竟是周勃,他首先千金賄賂獄吏,再使重金懇請漢文帝舅舅薄昭說情,最後讓公主向薄太後哭訴。公主是漢文帝的女兒。漢文帝登基之初,為了鞏固自己的皇權,也為了拉攏周勃,使公主下嫁周勃長子周勝。

政治背景的千絲萬縷,救了周勃老命。薄太後就找到漢文帝:絳侯身掛皇帝賜給的印璽,在北軍率領軍隊,不在那時謀反,如今身居一個小縣,反倒要謀反嗎!

漢文帝嘴裏並不反駁,心裏卻明鏡似的:曆史已經證明,那個時候他已經反矣,隻是別被弄成眾矢之的,慌忙忙推舉一個不具任何實力的擺設。

這擺設,正好就是漢文帝本人。

嗬嗬,此時此刻,漢文帝早已實至名歸,哪裏是在意他老人家是否謀反?僅有一縣之地,又如何謀反?他是在為了子孫後代真正意義的長治久安,進一步打壓和削弱功臣集團的勢力。

魯迅先生就告訴過我們,要痛打落水狗。你不把它徹底幹趴下,待它翻上岸來,就要咬人。

漢文帝顯然無法學習魯迅文選,但他卻懂得如此道理。

這一打,就要打得周功臣無法翻身。

抓周勃,再遊行示眾,並暗使獄吏恣意玩弄,隨意淩辱,不過敲山震虎——別亂來,更別蠢蠢欲動。

殺雞的時候,當然要請猴子觀瞻。

殺一儆百嘛。

消滅的不是周勃,消滅的是以周勃為代表的功臣集團的勢力。

於是,借坡下驢,揣著明白裝糊塗,賠笑曰:我的親娘呢,請息怒。獄吏剛才已經查清楚了,周功臣沒有謀反,他老人家就是弄刀弄槍玩兒……即刻就放他出獄。

這薄太後,更是百煉成鋼,拿捏火候,準確到位,剛好到了那個地步,即刻出麵說情。如果真把周勃長時間關在獄中,殺了,或者死翹翹,豈不有損“皇帝小兒”的寬厚仁愛?不殺,或者根本無法定罪,漢文帝剛剛樹立的威信,豈不染上瑕疵?

實實在在,人家的確並未謀反。

如果真弄到殺不得放不能,如同燙手山芋,豈不麻煩?

正好,老太太出麵。

目的達到,見好即收。

而且,還再次博得一個薄氏謹良的好聲譽。

這母子的配合,天衣無縫。

《史記》記載:絳侯既出,曰,吾嚐將百萬軍,然安知獄吏之貴乎!

這句話,是周功臣的感慨:我曾經率領百萬大軍,今日方知,獄吏為第一尊貴!

投降!

不玩矣。

這玩兒,如果再來一次牢獄旅遊,豈不老命玩完?說不準,多半還會被順帶除族,殃及池魚。

韓信就是前車之鑒。

嗬嗬,時來運轉,鬥轉星移。此時此刻的戰戰兢兢如履薄冰者,已經不是那個被人擁立的代王劉恒,而恰恰換成了這位當初權傾朝野,並擁有擁立大權的不可一世的周功臣。

《史記》繼續記載:絳侯複就國。孝文帝十一年卒,諡為武侯。子勝之代侯。六歲,尚公主,不相中,坐殺人,國除。絕一歲,文帝乃擇絳侯勃子賢者河內守亞夫,封為條侯,續絳侯後。

嗬嗬,連上帝都在興高采烈。這漢文帝真的英明,這一頭,痛打老爹;那一頭,即獎賞該老爹小兒。而且,還讓其感激涕零。

一打一拉,恩威並施。

嗬嗬,讀史到此,我親愛的讀者朋友,你們是否不禁要問:曆史,真的忒不靠譜兒?

回答是肯定的。

因為就是在這一拉中,又一位豪情萬丈的男人,登上曆史的前台,譜寫了一曲令人振奮也催人淚下的英雄末路的悲壯挽歌。

他就是周勃的小兒子:周亞夫。

那麼,等待周亞夫的,是一種怎樣的命運?

我們下篇分解。

又見許負

周亞夫是周勃的小兒子,按資格,他不具有繼承侯爵的機會。要想在社會中站穩腳跟,甚至還想要留名青史,不好意思,得靠自己的能力與本領。成人之後,畢竟高幹子弟,有老爸那麼一顆巨大老樹,他得到一些兒福蔭,當也水到渠成。

他撈到一個官職:河內郡守。

河內郡守與中央委員比較起來,就是一地方官員,當然就卑微很多。不過,在這一地方來講,自是當之無愧的第一把手。於是,在我們浩瀚的人文史冊中,又見“許負”——號稱無一不準的預測大師。

嗬嗬,這看相算命滴,陰魂不散。

那一天,許婆娘(古語中,負通婦)去了周亞夫官邸,自然就搖頭晃腦——嗬嗬,100歲的老人,那腦袋還不晃暈?

當即口沫子橫飛,子醜寅卯一大堆,裝神弄鬼念念有詞:大人命相尊貴,3年後封侯,8年後位極人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任丞相。但是,再過9年,大人您會餓死。

說得有鼻子有眼,好像她老人家真就看見一般。

周亞夫不以為然:我哥哥周勝之已經承襲我父親爵位,就算之後我哥哥去世,還有我哥哥的兒子承襲,哪有我的資格和機會?按你的說法,既然我已經位極人臣,又怎會餓死?

不合邏輯嘛。

許婆娘給出了理由:您的嘴邊緣有條豎直的紋到了嘴角,這是種餓死的麵相。

是這樣嗎?

還真是這樣。三年後,周亞夫的哥哥周勝之因殺人罪被剝奪了侯爵之位。文帝念周勃對大漢建國立下戰功,所以不願意就此剝奪了周家的爵位,於是下令,推選周勃兒子中最具出色者,來繼承爵位。大家一致推舉了周亞夫,所以周亞夫就繼承了父親的爵位。

嗬嗬,這其實就是我前麵所講,領導藝術,一打一拉,恩威並施。

嗬嗬,入爵一事,如同接住老天爺的餡餅一般,順利達成。

這看相算命滴,還真有法眼?

借此一角,胡寧弱弱地告訴大家,這一記載,純係胡說八道。不過是看相算命者,為拉生意,或者根本就是發揚光大所謂的易經學派,忽悠天下蒼生。

前麵,我們在說到魏王豹的時候,就出現過一次“許負”。從跡象表明,這許婆娘不可能年青。如果一年青的許負,其預測功能無一不準,如何檢驗?在沒有電視、網絡,甚至通信都不方便的古代,其準確無誤的易學聲譽,又如何快速傳播?

也就是說,古代的某位可以號稱什麼學的大師,要傳得聲震屋瓦如雷貫耳,它需要的首要條件,就是時間。在漢文帝都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聲名遠播的許負,一定不會是50歲以下的年青婦人。因為不滿50歲,她的聲名,根本就不具有傳播的機會,她那準確無誤的預測功能,也沒有足夠的時間證明。

畢竟是預測,就肯定是在某個事件沒有發生之前,就被人指出了該事件的結果。

要證明一個人的生老病死,它所需要的時間,一定不是一天兩天,應該在N多個10年以上。而且,僅僅預測準確一兩個人,死於何時何地何事,是沒有人會口耳相傳的。它必須是大量的準確的事例。不難想象,要達到可以進入王府那樣的聲譽,沒有N多個10件準確無誤的真實案例證明,這許婆娘是進不去的。

侯門深如海,就別說王府了。

已經都有N多個10人的生老病死,都被事實證明,讓這許婆娘預測得準確無誤了,她還能年青嗎?就按她對周亞夫的說法3年加8年再加9年,要證實這件事情的準確無誤,需要20年。在沒有被證實之前,這一大堆說辭,通通都是癡人說夢。

那麼,在她聲名遠揚之前,她需要多少個20年?

也就是說,在她進入魏王府邸是時候,按她久負盛名的大師名頭推算,50歲的年齡,我們已經把她老人家估算得非常年青了,然而當時的薄姬,還是魏王豹的小妾。但是,當史書記載這許婆娘又出現在周亞夫官邸的時候,薄姬早已經曆被俘、幹織女,再遇劉邦臨幸,直至兒子漢文帝都已經40大幾了——這許婆娘居然還活著?

她老不死?

就算她老人家當真還活著,都差不多已經100歲的老人了,居然還能昂首闊步坦坦蕩蕩跨進周亞夫官邸,那頭腦的思維還會清晰?吐詞還會清楚?腿腳杆兒還會如同革命戰士一般,活蹦亂跳?這許婆娘,是人精?

周亞夫畢竟高幹子弟,而且本人也是一地方最高領導,一貌似的易學婆娘,就有膽量當麵指他“餓死”?我曾經在N多個廟堂、道觀,包括街邊,都見到過N多的所謂“易學”大師,無論誰去相麵,說到災難,無一不是吞吞吐吐。N多的場合,就是婉言告知,有辦法消災避難——不過就是誆騙錢錢。因為每個人,這些所謂的大師們,永遠都能在其麵相中,找出災難。

不拿錢錢,是無法消災避難滴。

連一般百姓都不敢直言相告的災難,在一高幹子弟的官邸裏,這老不死的許婆娘竟然就有膽量,敢於當麵詛咒人家“餓死”?

借她10個膽子,看她敢否吐出真言?

也許,人家沒有餓死,她老人家早就被揍死矣。

這一記載,我相信都是那些自命不凡的“易學”大師杜撰。在周亞夫去世之後,洋洋自得地安排一位貌似的“許負”,根據周亞夫生平編造——以此抬高身價。

反正周同誌已死,自不會從棺材裏麵爬出來,找她算賬。

久而久之的口耳相傳,傳到一些個不大負責任的史官耳朵裏,便記錄下來。

2000多年來,以訛傳訛。

嗬嗬,連張天師都在笑。在往後的章節中,親愛的讀者,我們還會與“許負”不期而遇。

這許婆娘還真是吃了五穀,不生百病?永遠不死?

必須申明一點,我本人並不排斥易學。實事求是講,我還非常崇敬易學,我從小就認為,易學就是我洋洋灑灑上下五千年光輝史冊的藝術瑰寶。台灣著名學者曾仕強老師,為我們百家講壇講解的易學,實實在在,就是博大精深。

但是,這樣的大師,也隻會在神聖的講台上講解易學的機理,一定不會舉著一張小紙片:地下全知天上知一半。

如果,都是易學大師了,還會舉著小紙片,在一廟堂、道觀的青燈後麵享受香蠟煙熏?更有甚者,坐一小板凳,在一塵土飛揚的路邊歡歡吃灰?

一暴煙子老頭,或者連褲子都沒有穿利索的老婆娘,坐在街邊,寫一小紙片,再擺上幾部易經、四柱預測什麼的作品,就是易學大師?

真是易學大師,早坐在科學院寬大明亮的辦公室裏,喝著清茶,吹著空調,安安靜靜地研究了。

還會熬更守夜坐在街邊招攬生意?

所以,請相信胡寧的一句話,所有的算命預測大師,無一例外地通通都是騙錢滴。

由於科技知識的局限性,在我們浩瀚的人文曆史記載中,也就會出現N多的準確無誤的算命預測。胡寧負責任地告訴大家,基本上99%以上,包括《史記》對劉邦、劉恒父子的預測記載,通通都是杜撰,亦或道聽途說。

在上集中,我就為大家簡單介紹過伏羲造易。由於時代的局限性,的確有N多的自然現象,無法用常識性的方法認識和理解。易學易理,自有它一定的規律和道理。在N多無法窺破的事理中,我們古代的史官,也就將道聽途說記錄了下來。

這給了我們後人一個誤解,好像所謂的大師,還真能窺破天機。其實,我們隻需認真分析一下,就不難發現,在N多的算命預測記載中,自相矛盾。

連小學生都必須學會的自圓其說的能力都不具有,這一係列的預測記載,包括所謂的“許負”,又有哪一件是真實的?

從事例中,我們就可以看出,既然許負對薄姬的兒子,有必當皇帝一說,連司馬遷都聽說了,魏王豹更是如獲至寶,為什麼劉邦不知道?如果知道,為什麼從不正眼瞧瞧這個必當皇帝的兒子?還有,呂後最怕自己地位不穩、兒子劉盈地位不保,為什麼獨獨善待薄姬母子?以呂後陰狠毒辣的性格,會放過必將替代自己包括自己兒子的薄姬母子?

這一連串的問號,通通說明一個問題,所謂“許負”的記載,不合邏輯。

一句話,算命的,全是假的。

他都算準了,而且還有方法消災避禍,可為什麼還在廟堂、街邊蠅營狗苟?

難不成,天生命賤?

老實說,我見過N多的算命預測大師,沒有一個是說準了的——不是滿嘴胡話,就是胡話滿嘴。我曾經就在重慶北碚一著名風景勝地的道觀,見到過一號稱易學科班的道士。披一件魚眼的陰陽大褂,戴一隻金字塔帽子,兩手舞動,小手指扭捏,蘭花指造作,忸怩作態;八字胡下,上嘴皮搭下嘴皮,一嘴的念念有詞。

那一口的易學知識,真還不如胡寧本人。

我長這麼大,還真見過一隻預測功能超級準確的動物,就是南非世界杯期間,那隻名叫保羅的章魚。莫非,這2000多年前的許婆娘,也是章魚精變身?老不死不說,還在所有著名的預測事件中,拋頭露麵?

如此著名,為何不見任何史書中留有大名?沒有身世,不見傳承,神龍見首不見尾,神秘莫測。

這婆娘真的出現過?

我不是懷疑,我根本就是不相信。因為,根據理智包括常識的分析,她所有的出現,不是杜撰,就是道聽途說,以訛傳訛。

嗬嗬,不好意思,囉囉嗦嗦一大段,隻是想借此告誡我親愛的讀者們,擦亮眼睛,別被所謂的神秘莫測的大師——忽悠。忽悠這活兒,古亦有之。題外話,就此打住。

周亞夫最終的命運,是否真如許婆娘所說,入爵拜相,最後餓死?

別急,請讓胡寧娓娓道來。

將軍有令

將軍有令,其實顯示的是漢文帝的另一人格魅力。那一年,是公元前158年,因和親而消停了很久的匈奴,又開始“翻筋”。那個時侯匈奴的董事長,是新立的軍臣,史稱:軍臣單於。這哥們兒,估計在以往的和親事例中,沒有撈到太多的好處,或者就是手癢難忍,野性不改,喜歡縱馬馳騁,恣意搶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