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低調奔小康

老天又掉餡餅

呂後一門被徹底消滅,新的問題出來了。

誰當老大?

顯然,這個老大,與呂氏家族有著千絲萬縷關聯的人選,不能擔當——這就把劉盈的後代排除在外。當然,更不可能以非劉邦後人出任,功臣集團的人員,無論功勞多大,也隻能獎賞,不可以出任老大,不然,倒變成了真正的謀反。

討伐諸呂功勞最大的兩位劉氏家族成員,就是劉襄、劉章兩兄弟。

照道理,這兩位兄弟,無論誰出任最高領導,都是名正言順的事情。有人就提議立劉襄為皇帝,他不僅是高祖劉邦的長孫,還有首先起兵討伐諸呂之功。

但是,周勃和陳平不同意。

這個時侯,大漢中央的權力,已經掌握在功臣集團的手裏,而周勃、陳平正是這個集團的核心代表。

他倆不同意,這事兒幹不成。

究其原因,其實並不複雜。因為這兩兄弟的母舅家,勢力太過強大;劉邦還有另一個兒子劉長,但也因“家母惡”被功臣集團否決。道理很簡單,他們害怕再造一個呂後出來。

在這裏必須交代的是,那個時侯的時代背景:大漢皇朝的核心權力,其實由三大集團構成。

他們是:宗室集團、功臣集團和外戚集團。

三大集團既有共同利益,又因各有私利而矛盾重重。而每一個勢力的此消彼長,都可能引起皇朝核心權力架構的晃動。所以,任何一個勢力的過度高漲,都會打破均衡,導致矛盾尖銳,衝突即不可避免。所謂的呂後亂政,以及誅除諸呂的事件,就是因為外戚集團勢力的陡然增長,導致了矛盾尖銳至無法調和,即產生了不可避免的衝突與爭鬥。其後果,血腥而慘烈。

為了功臣集團的既得利益不被破壞,周勃和陳平的眼睛,瞄準了代王劉恒。

因為劉恒的母親“薄氏謹良”。

這位薄氏,就是我們前麵章節《陽謀陰謀》一文中,講到的魏王豹的小妾。魏王豹的失敗直接導致了小妾被劉邦笑納。我們不知道這位小妾的名字,隻知道姓薄,所以稱她薄姬。

薄姬到了漢宮,並不是直接就擔任小妾,從被俘陣營裏過來的女同誌,想要直接就擔任小妾,還不具有資格。她被分配到織房,為擔任小妾的女同誌織衣秀被。一個偶然的機會,她居然被劉邦碰見,這織衣的小妹,居然別有一番新鮮的滋味。喜歡新奇和獵豔,永遠是男人的天性,劉邦那心底的欲念,竟然在瞬間被勾起,直接就心癢難忍,於是偶有“臨幸”。

說來也怪,魏王豹知道薄姬的孩子有天子之命後,幾乎夜夜臨幸,可薄姬的肚子就是不見長胖。到了劉邦的宮中,劉邦也是一時性起,偶有臨幸,居然正中下懷。

既然已經有了名至實歸的皇帝臨幸,她的職位,當然就從織女升格為小妾。

10個月後,她產下一子,就是劉恒。

劉邦對薄姬“偶有臨幸”之後,基本上就把她拋擲九霄雲外。這也難怪,男人嘛,喜歡新奇,在沒有感情基礎的前提下,新鮮感一過,也就少有興趣。再加薄姬自己由被俘陣營而來,在漢宮沒有根基,其地位就讓人不怎麼待見。

在長達八年的時間裏,孤寂隱忍的薄姬,默默無聞地僻處掖庭一角,撫養著劉恒。由於極其不受寵愛,卻又偏偏生了兒子,也多少為諸寵姬所嫉妒,薄姬的處境可想而知。漸漸地,她養成了謹小慎微、凡事忍讓的態度,就連照製度派來侍侯她的宮女,她都不敢得罪。

還好,正因為她為人非常低調,更不為因有龍種而趾高氣昂,與當時劉邦的另一女人戚姬,形成鮮明對比。也許同是被皇帝冷落的女人,總有一些同病相憐之感,居然獲得呂後好感。劉邦去世後,呂後恩準她去代地,與兒子一道頤養天年。

劉恒就在這樣的環境下生長,竟然就養成了寬以待人嚴於律己的性格。

有這樣性格的同誌,不要說有多少人喜歡,但至少不會引起多少人厭惡。

所以,薄氏謹良,劉恒仁厚,基本上是所有同誌的認識。

這個認識不打緊,隻不過在周勃陳平的推薦下,全體中央委員一致同意:董事長應該由劉恒擔任。

這符合宗室集團與功臣集團的共同利益。因為“薄氏謹良”——不具有外戚集團強悍有力的支撐。

嗬嗬,老天爺又掉餡餅。

這一次,砸中了劉恒。

無可爭議地,劉恒被老天的餡餅砸中,其實是三大集團權力架構平衡的結果。

但是,劉恒不相信這是真的,他甚至認為,這是陰謀。因為他們母子從不被人待見,甚至稍有一些兒地位權勢的同誌,都沒有給過他們相應的正眼。

這隻說明一個問題,劉恒除了仁厚之外,其實還格外謹慎。

他不相信,老天還真會掉餡餅。

一直在皇宮那個爾虞我詐的環境生長,劉恒在還是幼小心靈的時候,其實就打下了深深的烙印,政治這東東,實在太過複雜,也的確太殘酷,一個沒留神,腦袋搬家,就是稀鬆平常的事情。

劉如意不就是這樣被呂後誆進了皇宮,而魂飛天外的嗎?

這一次,又何嚐不是陰謀陷阱?

的確,很多時候,老天爺掉了餡餅,但同時,陷阱也掉了下來。如果隻看見餡餅,而且忙著手忙腳亂地抓,卻不曾想,陷阱就在腳下。其結果,很可能餡餅沒有抓住,自己卻已經到了閻王殿裏,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閻王老爺伸冤。問其怎麼死的?不知道,這得問後世的曆史學家,他們知道。他們研究曆史,就算不知道,也會從浩瀚的史料中,分析得頭頭是道。

於是,劉恒對自己說:這事,得考慮考慮。

從這一點上,我們其實可以看出劉恒的性格:多疑,但精明。

盡管他年僅23歲,但在巨大的誘惑麵前,他沒有一丁點兒的冒冒失失。

今天的23歲的朋友,不過剛剛大學畢業,在老天掉餡餅的時候,幾乎無一例外地抓住再說。想錢都想瘋了,來一機會,哪有不抓之理?但劉恒就不,他得認真思量,因為無緣無故的餡餅,恐怕正是取走他肩膀上吃飯東東的誘惑。

的的確確,我們今天有N多剛剛踏進社會的朋友,甚至已經是白發蒼蒼的老人,就是沒有抵禦住餡餅的誘惑,被一步步拖進深淵。請我們的同誌記住,接住老天掉餡餅的機會,劉恒有。你、我、他,包括所有的勞苦大眾,永遠都不會發生。就如同我們的QQ、手機,接到中獎信息一樣,永遠都不是餡餅,是陷阱。

請記住胡寧的忠告:老天的餡餅,永遠都不會砸中你,砸中你的,無一例外地通通都是陷阱。

抵禦誘惑,是一個人走向成功的不可或缺的基礎。

無疑,劉恒具有。

劉恒見到迎請的使者後,頗為猶豫。一方麵,那至高無上的皇權,基本上的確就是無法抗拒的巨大誘惑;另一方麵,政治這東東,不具有強悍的能力,根本就無法駕馭,弄不好,它要咬人。商量的結果,劉恒母子決定,先派舅舅薄昭到長安麵見太尉周勃——把虛實打探清楚再說。

舅舅薄昭不負眾望,他帶回了肯定的答案。

於是,劉恒進京。

來到長安城外五十裏處,他再次派人打探消息,確信無疑後,才前往渭橋與迎接的大臣相會。這個時候,劉恒的政治才能顯現出來,他沒有大隊護衛,更沒有前呼後擁,僅帶宋昌、張武等6人跟隨,低調進京。這顯然給了功臣集團一顆定心湯圓,至少,他不會找功臣集團算賬。

政治鬥爭,永遠都是翻雲覆雨,功臣集團其實也在處處小心,誰都害怕,某一集團突然咬人。他這樣做的目的,就是透露一個信息過去,昨天的那一頁爭鋒相對的局麵,已經翻過去了,無論對錯,既往不咎。現在所需要的,不過就是精誠團結。

公元前180年9月,劉恒進京,當時的臣相陳平,代表天下勞苦大眾拜曰:子弘等皆非孝惠子,不當奉宗廟。大王,高祖長子,宜為嗣。願大王即天子位!

這話的意思是:現在留在皇宮內的所謂的少帝,包括少帝的弟弟們,通通不是劉盈的親身兒子,所以不具有侍奉宗廟的資格。而大王您,正是高祖皇帝年長的皇子,應該繼承大統。所以,懇請大王榮登天子位!

劉恒學了老爸,在三推三讓的前提下,卿卿笑納。盡管虛偽,但是程序必須,也給功臣集團留下一個謙讓的好印象。這一次,再次顯示劉恒的政治才幹。當夜,他不在皇宮居住。而且,任由東牟侯劉興居和太仆夏侯嬰進宮,用車將後少帝載出,有司衙門分別誅殺少後帝及其三個弟弟。劉恒同學,當然睜隻眼閉隻眼,假裝不知道。

如果,他知道而不阻止,又如何體現他從小就具有的寬厚與仁愛?

嗬嗬,連老天都笑了,政治家就是這樣當滴。

這位仁兄,與生俱來就有政治家風骨。

在進入未央宮的當天夜裏,他下令:命令宋昌為衛將軍,鎮撫南、北二軍;命張武為郎中令,巡察保衛宮中。這有兩個目的:第一、保護自己;第二、控製京師。並且,為繼而控製中央大權,埋下伏筆。

軍權,是一切權力的製高點。抓住了軍權,才可能真正地掌控皇權,劉恒深諳此道。

到這個時候,劉恒掐掐手臂,才發現還真是老天爺掉的餡餅。

嗬嗬,這老天爺還真就長了眼睛,每一次掉餡餅,就專往他劉家人砸。

而且,還砸得準,不偏不倚。

這一砸,就為我中華民族,砸出一個偉大的盛世——文景之治。

寫史至此,還真是感覺,曆史忒不靠譜兒。為了這把萬人景仰的皇帝椅子,呂後與戚姬打得頭破血流。一位是深諳權謀的政治家,剛毅而果敢,叱吒風雲不可一世;另一位驚豔狐媚,長袖善舞,集三千寵愛於一身。鶴蚌相爭,結果誰都沒有笑到最後。

戚姬母子慘死。呂後貌似勝利,結果卻因手段的慘烈,致使兒子傷心憤懣,鬱悶去世,堵得她身心難忍。這還沒完,自己剛剛閉眼,卻讓她精心維護的呂門整個一族,被斬草除根。

而且,劉盈絕後。

悲劇收場。

薄氏謹良,不爭不鬥——其實也沒有爭鬥的實力,不得不逆來順受。殊不知,她居然就是那位傳說中的“漁翁”。躲在一邊欣賞鶴蚌幹仗,無緣無故卻坐擁勝利果實。

所以,人們常說,命中有的終歸有,命裏無的別強求。呂後與戚姬,就是強悍索求,結果通通被命運頒發可歌可泣的崇高獎勵——杯具!

事實證明,這話宿命,但的確含有一定道理。它其實是在告訴大家,別太過貪婪,更別異想天開,非分之想的後果,就是悲慘的流血。

真正坐擁勝利果實的,倒是那位躲在街邊乘涼的寬仁謹良的“漁翁”。

前車之鑒。

其實,此時此刻的劉恒,盡管走上了皇帝的崗位,但其前路卻充滿荊棘與危機。因為他的皇位,並不是靠他自己的實力和能耐弄到手的,而是功臣集團與宗室勢力平衡的結果。

功臣集團可以把他推上皇帝的高位,但同時也有實力和能耐,把他拉下來。

宗室勢力中的劉襄劉章,在平定諸呂的過程中,無論是暗地運作還是首起義兵,都立下不可爭議的首功,他們會心甘情願地將夢寐以求的皇位,拱手相送?

在功臣集團與宗室集團兩大勢力,各不相讓的前提下,劉恒母子,不過是一個權力交替的平衡棋子。說得好聽一些,他們是皇帝和太後,說得難聽一點,就是擺在皇位上的一道美麗的風景。

這不過就是換了一個花樣兒的:拉大旗作虎皮。

曆史的經驗和教訓告訴我們,N多的傀儡皇帝,就是沒有平衡各方勢力的辦法,也不具有駕馭如此局麵的能力,而最終頭頸分家。

那麼,等待劉恒母子的,究竟是一個何等的下場?

稍安勿躁,我們拭目以待。

忍與再忍

在前麵的章節《忍字集大成》中,我就為大家介紹了“忍”字的作用,在自己實力的確不如人的前提下,忍,其實可以帶來意想不到的轉機。劉董事長就是因為忍住了,不僅僅保住了腦袋,而且聚集了巨大的能量,最終將那個鬼都不下蛋的地界兒,變成了堅不可摧的革命根據地。

更為讓人揚眉吐氣的事情,他老人家居然就變成了我大漢民族的開山鼻祖。

如果,沒有他的“忍”,我們漢人、漢族、漢語……等等與“漢”有關的名詞,多半就會串了味兒。當薄姬到了漢宮,包括生下劉恒之後,以她反叛領導家屬的身份,不被漢宮的眾多宮女太監的待見,她也不得不假裝生來就是好脾氣,放下皇帝嬪妃架子,忍之又忍。

當然,她可以不忍,特別是有了龍種之後,她完全可以頤指氣使。這樣一來,說小話的、嚼舌頭的、打擊報複的、與她同樣擁有龍種的……永遠不會讓她安享到現在,寬仁和謹良等等美麗的詞彙,也永遠不會與她結緣。

正因為她的忍,老天掉餡餅的時候,就瞄準了她的兒子。

其實,此時此刻的劉恒,盡管榮登董事長高位。但是,不可爭議的問題是,他屁股底下的那把皇帝椅子,並沒有坐穩。

首先,他自己不具有任何實力,也不具有母舅家的實力後盾。在平定諸呂的過程中,他沒有出過一分錢,更沒有出過一分力,連出出主意的一句話都沒有。基本上他就是保持了中立,鶴蚌相爭,愛打不打——咱們假裝不曉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其實,他不睜眼閉眼也沒有其他辦法,實力太過弱小,他就算說話,也不具有滴滴兒的作用,所以幹脆假裝不知道。

所謂“寬厚仁愛”,不過是一句冠冕堂皇的說辭,他能幸福地踏上皇帝崗位的紅地毯,就是因為他的實力太過弱小,而且還沒有母舅家的實力後盾,對所有的中央委員們,都不構成直接的威脅。所以,強大的功臣集團才給予鼎力推舉。

如此沒有實力的董事長,不是正好可以玩於掌故之上?

麵對如此強悍的功臣集團,沒有滴滴兒實力的劉恒,他能駕馭?

其次,宗室集團中的劉襄劉章兄弟,在平定諸呂中,暗中運作,並首起義兵,功勳卓著,而且自身實力雄厚,再加母舅家族又是實力強悍的後盾,眼瞧著皇帝崗位到手,他們會心甘情願拱手“謙讓”?這一股強大的勢力不按平,劉恒屁股底下那把皇帝的椅子,不會搖晃?

那麼,劉恒應該怎麼辦?

解決這樣的問題,劉恒其實隻用了一個字。

這個字,就是:忍。

曆史的重合點,再次顯現。“忍”字,又見風采。

曆史告訴我們,政治這個東東,要麼血流成河,要麼爾虞我詐。表麵看起來和諧繁榮,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其實隱含在後的,卻是機關重重危機四伏。一個不留神,踏錯一隻腳,走錯一步路,不是被機關卡住了脖子,就是被危機取走了腦殼。

走在這樣的路上,是不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因為隨時都有可能,掉進陷阱哪裏。

為了應付這一局麵,劉恒的做法,就是在“忍”字上,下足功夫。忍、再忍,然後繼續忍——在忍中暗施巧手。

首先,他隻帶6位跟班進京,這給了功臣集團,包括宗室勢力一個“謙和”的印象——他不是來爭奪勝利果實的,他是來協調工作的。隻不過,有滴滴兒的不好意思,在進入未央宮的第一個晚上,果斷下令,分別任命親信宋昌張武為衛將軍和郎中令。

這說得過去,皇宮的安全和京城的護衛,總得給予保障吧?

殊不知,不顯山不露水,就把皇宮大內的兵權和京師最為精銳的南北二軍控製權,輕鬆抓在手裏。並迅速回到前殿,頒布詔令,大赦天下。

這顯然給了功臣集團、宗室勢力一個信號,餡餅,要砸下來了,仰起頭來,準備接吧。

接著而來的,就是大砸餡餅。

嗬嗬,不愧為劉邦之後。劉邦就是在實力對比遠遠落後於項羽的時候,把本不是自己的土地,分封出去,當然分封給能人——能幫助自己戰勝項羽之人。

當革命事業成功之後,又大封功臣。

人心不足蛇吞象。按當時劉邦的私欲,巴不得全天下的土地,都歸他老劉一人擁有,隻不過那樣一來,他那把皇帝椅子,肯定擱不嚴縫,他得忍。

當忍到實力、權力都無限膨脹之後,不好意思,他得把分封出去的權力,收回來。

當然,收回權力,他耍了一些兒權謀,也花了不少的心思。

但是,他所要達到的目的,無可爭辯地,達到了。

劉恒的做法,其實如同一輒。

畢竟,他那身子板兒裏,繼承的正好就是,劉邦的基因。

政治家的手法,這位仁兄,不學就會。

基因使然。

反正,這皇位也是老天爺無緣無故砸下來的,為什麼不可以分成若幹小塊,再大把大把地砸出去?於是,大封討伐諸呂功臣。周勃、陳平、灌英,這三位在平定諸呂和擁立他劉恒的事情中,功勞最大,頒發左右臣相、太尉職務。

先把最具有實力的三位中央政治局常委,穩定再說。

然後,賞賜劉襄劉章,包括淮南王劉長等等宗室成員,封王封侯。管他滴,把劉氏集團的宗室成員,籠絡再說。

在治國方麵,繼續推行“黃老學說”,崇尚“無為而治”,繼續高祖成法,休養生息。

於是,功臣集團滿意,宗室成員滿足,廣大勞苦大眾興高采烈。

朝堂上下,和諧而歡欣。

劉恒鬱悶。

老天爺,他是皇上也。皇上是什麼?皇上就是至高無上的絕對權威。

非常非常的遺憾,他沒有。

此時此刻的劉恒,離那至高無上的絕對權威,其距離,還多少有點兒太遠。

他怎麼辦?

還是那個字:忍。

他是皇帝啊,當然可以不忍,或者忍不住。不好意思,不忍或者忍不住的後果,就是他屁股底下的那把皇帝椅子要翹——七拱八翹。

在忍的過程中,他再次給予功臣集團和宗室成員們“好處”——讓他們通通都回到封地去。這一手法,叫拆分,把這些偉大的中央委員們的勢力,不顯山不露水地拆分出去。

按漢初舊例,擁有封地的諸侯和親貴們,大多都居於長安,而他們的日常費用,則由其封地提供。如此一來,就造成了巨大開支,而且,長安城也成了宗室功臣們自由串通的場所。

這樣不好,你們都是有功之人,得回到封地安享幸福。

給予功臣們封地,不就是要讓你們這些立有曠世功勳的同誌,安享幸福生活嗎?

到封地去吧,頤養天年。

於是,劉恒在登基後的第二年,頒發詔令,以節省開支為由,命令列侯貴戚同誌們,通通回到自己封地,安享幸福,不得在長安停留。

這下好了,不僅節省了開支,而且包括周勃、陳平在內的功臣宿將們的親信,都被調離身邊,羽翼大削,盤踞在長安城內的錯綜複雜的勢力,也被逐漸削弱。

不好意思,功臣宿將們的勢力被削弱,皇帝的勢力卻在逐漸增長,皇帝屁股底下的那把椅子,也就逐漸穩固。到這個時候,劉恒的底氣,也就逐漸充足。

皇帝的底氣充足了,當然就得弄點兒事情出來。

是什麼樣的事情呢?

別急,我們下回分解。

賈誼獻策

縱觀我洋洋灑灑上下五千年的封建文明史,英明的皇帝,其實少之又少,但漢文帝劉恒卻恰好就是其中的一個。當然,他的英明睿智,並不是如前所述,在政治上,玩弄一些個小權謀;在人事安排上,出台一些個貌似冠冕堂皇的安撫政策。

這一些個權謀和手段,不過是漢文帝為了屁股底下這把皇帝椅子,玩的一些兒小把戲。如同今天企業的董事長,為了屁股底下的椅子不翹,權謀與手段,自會層出不窮。目的,當然是椅子安穩。

這並非稀奇事兒。

太多,也不會令人記憶猶新。

真正令漢文帝輝煌卓著並昂然屹立我光輝史冊的,其實,得力於一位小人物的奏疏。

這個小人物,就是我們這篇小文的篇名:賈誼。

這份令漢文帝昂然挺立於皇帝名冊熠熠生輝的奏疏,名叫:《陳政事疏》,又名《治安策》。

之所以有《治安策》的出台,這還得追述到劉邦建國之初,他幹的一件自認為萬無一失、又沾沾自喜的蠢事。他在總結秦朝為什麼二世即亡的重要原因時,認為就是沒有搞分封。當然不是異姓王的分封,是同姓王的分封。

異姓王的分封,是一定會戰亂的,因為在老劉的心中眼裏,每一個人的貪欲,都是無限膨脹的。隻要實力到了那個坎上,其野心是無法用道德恩情約束的,所謂的“克己複禮”,不過就是癡心妄想。

但是,如果同姓王不分封,一旦有人謀反,就沒有兄弟子侄幫助。秦皇朝最初建立的時候,那個博士淳於越就說過:無輔拂,何以救哉?

沒有兄弟子侄的幫忙,誰來救嘛?

他說的還真是事實,當秦末大亂的時候,就當真沒有兄弟子侄的救助——因為沒有分封,兄弟子侄都不具有救民於水火的實力,當然也不具有力挽狂瀾於既倒的事實。

這是教訓,得杜絕。

劉邦杜絕的方法,就是分封。在有生之年,把原來因時局和社會的需要,分封的異性諸侯王通通幹掉,然後大封兄弟子侄叔伯。在他老人家的心中眼裏,如果有人膽敢起義造反,嗬嗬,不好意思,我就有眾多的兄弟子侄叔伯,群起而挺我,然後集體幹他奶奶滴。

殊不知,古代的人生孩子,可不比今天。今天的家庭,有一個孩子就是心肝寶貝。那個時侯生的孩子,一生就是一大堆。更為沒蓋的是,所謂的王侯,也不隻有一個老婆,三五、七八、甚至十多個老婆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更有甚者,連老婆名分都沒有的使女老媽子,也挺了王侯同誌一不留神種大的肚子。劉恒本人,就是他老爸的一時心血來潮,無意到的人間嘛。

可想而知,當時劉家的孩子,豈不堆記?

國土就那麼大,開始隻有幾個封國,可傳到漢文帝的時候,以堆記的兄弟子侄叔伯的封國,已經20多個,其土地加起來,已經占有西漢帝國的一大半。說起來是大漢皇帝,其實直接管轄的地區,還不足10郡。更要命的是,所有的封國,都擁有自己的軍隊,都擁有自己的礦產。軍隊自己招募,礦產自己開采,官吏自己任命——儼然就是一個自成一體的獨立國家。

那個時侯的貨幣,就是銅錢鐵錢,好家夥,你隻要有銅礦鐵礦,自己開吧,多多益善。如此一來,很多封國,比大漢中央政府還要富有。

漢文帝劉恒登基之初,玩弄了一些兒小手段小權謀,貌似坐穩了那把萬人景仰的皇帝椅子。但眾多的封國自成一體,而且不把中央政府放在眼裏。

這皇帝當得,就不是那麼有滋有味。

他麵對如此的局麵,還不心急如焚頭疼欲裂?

不好意思,老爸劉邦幹下的蠢事,做兒子的,得埋單。

甚至,到孫子那一輩的時候,還得埋單。

這中間,由於大漢皇朝長期推行無為政治,對諸侯王勢力的惡性發展,不僅無法阻止,反而起到了催化作用。各封國諸侯王逐漸坐大——有錢、有糧、有軍隊,自然尾大不掉。

看看我們今天,瞧瞧我們周圍,無論是否手下,無論是否跟班,有錢了,有地位了,他是否還會如同以前一樣聽話?

底氣兒足了,腰杆兒硬了,說話就粗了嘛。

如此,盡管同為兄弟子侄叔伯,不好意思,在皇權和王權的分割問題上,咱們不得讓步。有錢有實力,誰怕誰?

矛盾逐漸尖銳。

這矛盾,其實從文帝即位後不久,就開始激化了。

激化了的矛盾,多半無法調和。

漢文帝三(公元前177)年,已經獲封濟北王的劉興居,瞅準漢文帝親率大軍至大原,以阻截匈奴擾邊的機會,興兵叛亂。矛盾解決不了,咱們起義——首開王國武裝反抗漢廷中央之先例。

漢文帝即刻派兵鎮壓,叛軍頃刻瓦解,劉興居被俘後自殺。

隻過了三年,劉恒的親兄弟,淮南王劉長又高舉叛旗。但尚未行動,即被朝廷發覺。漢文帝派人傳訊劉長入京,罷去他的封號,將他發配蜀郡。途中,劉長絕食而死。

哎喲,什麼事喲?

同室操戈。

其實說白了,親情、友誼、恩情和道德,通通都不如利益。

在利益麵前,連爹媽都不認,別說兄弟子侄叔伯。

鳥為食亡人為財死。那個利益的誘惑不得滿足,咱們就高舉義旗——起義。

幹他奶奶滴!

盡管對方的奶奶,也許正好就是自己的親奶奶,也忍不住也,幹了再說。

劉恒狂暈。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治安策》應運而生。在《治安策》中,賈誼其實指出了兩個問題,以及一個解決的方法。這兩個問題是:同姓諸侯王不比異姓王可靠,隻要實力到了豺狼虎豹那個份兒,都是要咬人滴;其順序是,強者先反叛,弱者後反叛。在劉老兒建立並分封的同姓諸侯封國的條件下,無論強弱,最後都是要威脅中央集權滴。

解決的方法,其實並不複雜,當然不是開戰。一來都是兄弟子侄叔伯,一旦開戰,多半就傷及親情;二來大漢皇朝正在休養生息,打起仗來,生靈塗炭,既破壞生產,又傷害國體,民不聊生。

不是說,搞破壞就一“扳手”嗎?一旦國體打爛,就算勝利還在“正義”一邊,也得重建家園,豈不又是N多代建設者心血?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眾建諸侯王而少其力”,把諸侯王的封地,盡可能地拆分,分封給他們的子子孫孫,逐漸逐漸,其單一的封國就會越來越小,勢力也就逐漸被削弱,天長日久,就被削弱到沒有滴滴兒的實力。那個時侯還想對抗中央政府,門兒都沒有。

咦,這個好。

正在為諸侯封國尾大不掉而傷透腦筋的漢文帝,即刻開竅。

什麼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嘛,這個就是。

但是,漢文帝沒有立刻就運用如此方法。他那個時候,首先要按平的事情,還是穩定政局,恢複和發展社會經濟,形勢還不允許,他即刻便與諸侯王公開對抗。還有,他還得等一個合適的機會啊。這方法,“朕”記著呢。

所以,我們常說,漢文帝不愧為成熟的政治家。無論什麼事,他都有按照一定的步驟和軌跡,急功近利,不僅事情做不好,恐怕還事與願違。

他還得:忍。

不過,這一次,他並沒有忍得太久,因為機會來矣。

我們不是常說,機會,總是給有準備的同誌,準備的嗎?

漢文帝早就準備得摩拳擦掌矣,就等機會來臨。

這個機會,其實是齊王劉安過世。這一年,已經到了漢文帝16年,即公元前164年。

齊國,是當時最大的諸侯封國之一,老齊王擁有70多座城池,漢文帝一口氣將它拆分成7塊,分封給齊王諸皇子。這樣的做法,隻有一個貌似的王子鬱悶,其他的王子通通興高采烈。

之所以是貌似的王世子,是因為這位老齊王,沒有兒子。本來應該在宗室中選立王世子,盡管有貌似的人選,可不曾想漢文帝已經有了賈誼獻策,自不會將齊國這麼大一塊地盤,交到一人手裏,為自己再豎敵人。

所以,貌似的王世子鬱悶,本來這70多座城池為他一人所有。

其他的王子通通興高采烈,因為他們不具有封地的份兒,卻分封了差不多10座城池的地兒。這還真是老天掉的餡餅,連彩票都沒有買,其實也買不到,但是卻中了大獎。

當然欣喜若狂。

一個大國,被分成7個小國,齊地的勢力已經在漢文帝的恩德之下,被輕鬆削弱。別人的勢力都被削弱了,豈不是自己的勢力就增加了一分強悍?

這不顯山不露水的舉動,看似平常,好像也不是什麼壯舉。但10年後,漢文帝的繼任者漢景帝,會為他老爸的這個舉動,感動得痛哭流涕。10年後的那場著名的戰爭,七國之亂,正是因為漢文帝把當時實力最為強大的齊國,分成了7塊,一方麵降低了漢帝國平叛的難度,另一方麵,也減少了封國反叛的實力。

這位漢景帝的老爸,當真有先見之明。

當然,此為後話。

另一個被漢文帝拆分的,就是淮南王國。淮南王劉長的反叛,漢文帝也采取了寬容的政策,把淮南王國一分為三,分別分給淮南王劉長的三個兒子。

到這個時候,漢文帝稍稍鬆了一口氣。

至少,他屁股底下的那把皇帝椅子更加穩固了嘛。

賈誼的第二個貢獻,是《過秦論》。

《過秦論》為漢文帝提出了治國的根本方針,為“牧民之道,務在安之”。這股要求安民的社會思潮,是惠帝以來朝野共同的要求,也是鞏固西漢統治的需要。

在“安民”方針指導下,漢文帝采取了一些列利國利民的措施。在這裏,我無意描述具體措施的具體辦法。歸納起來,無外乎幾個方麵:減省租賦、減輕徭役、以及前文提到的令列侯歸國;另外有弛山澤之禁、廢除過關用傳製度、入粟拜爵、躬修節儉等。

在這一些列政治經濟的措施實施下,逐漸逐漸,我中華民族第一個封建製度下的盛世,逐現雛形。另外,因為篇幅的需要,我隻為大家簡單介紹一下賈誼。

賈誼(前200~前168年),漢族,洛陽(今河南省洛陽市東)人。西漢初年著名的政論家、文學家。18歲即有才名,年輕時由河南郡守吳公推薦,20餘歲被文帝召為博士。不到一年被破格提為太中大夫。但是在23歲時,因遭群臣忌恨,被貶為長沙王的太傅。後被召回長安,為梁懷王太傅。梁懷王墜馬而死後,賈誼深自歉疚,竟憂傷而死。其著作主要有散文和辭賦兩類。散文如《過秦論》、《論積貯疏》、《陳政事疏》等都很有名;辭賦以《吊屈原賦》、《鵩鳥賦》最著名。

賈誼一生坎坷。由於他給漢文帝的建議,多少都衝擊到權貴的利益,而且,他還看不慣漢文帝身邊的一位嬖臣鄧通。在賈誼的眼裏,一弄水撐船的黃頭郎(頭纏黃布的郎官),不具有滴滴兒才華,不配爬至如此高位。然而,漢文帝恰巧非常喜愛這位鄧通。

在這裏,胡寧無意批評我中華曆史上少有的英明皇帝,此為純屬個人愛好。

所以,在當時的那個朝廷,外有包括周勃灌英在內的長老級中央政治局常委對他的攻擊,內有嫵媚乖巧的“小三”鄧通嚼舌頭。

賈誼的處境,多少就有那麼一滴滴兒的尷尬。

最為關鍵的問題是,賈誼不是政治家,但漢文帝恰巧是。盡管漢文帝非常欣賞賈誼的才華,但賈誼的諸多政論與建議,卻因為當時的時局和形勢,不允許漢文帝即刻實施。

漢文帝能忍,但賈誼的忍功,卻極不到位。

現在看來,漢文帝其實采取了很多手法,保護賈誼。但賈誼卻因自身的性格缺陷,造就了他最終無法長壽,居然鬱悶致死。

時年33歲。

非常非常的遺憾。

這多少也算各有天命。

他的死,也難免不是我中華封建史上一個無法估量的巨大損失。

漢文帝的主要功績,也是對西漢王朝影響最大的兩個政策。一個是廢除用傳製度,另一個是軍事改革。

在此,同樣地,我無意具體闡述其內容。畢竟,我這個作品就是大眾讀物,肯定不會進行細致的研究。大家能夠記住這樣的名詞,其實就已經沒有浪費時間,枉自閱讀一回。總之,用傳製度的廢除,對農業日漸複蘇的大漢帝國來說,無疑更是國民經濟騰飛的催化劑,因為它恰巧促進了不同地區,特別是漢民族與少數民族地區的交流與融彙,人口流動日益頻繁,商品流通也日漸繁榮。

大同世界,也初具規模。

在漢文帝的領導下,農業生產得到恢複,休養生息的政策,直接造就國庫充盈;封建法律逐漸走向文明,據說,那個時候的全國斷案,居然隻有40起!

不可爭議地,當時的那個社會,就是一個生機勃勃的——和諧社會。

另外,漢文帝還采取了一些列措施,對軍隊給予改革,並發展了一支足以與匈奴匹敵的奇兵隊伍,這為後來漢武帝發動反擊匈奴的戰爭,打下了堅實的軍事基礎。

到這個時候,我們敬愛的漢文帝,不顯山不露水地逐漸樹立起自己的威信,成為名至實歸的真正的皇帝。

領導藝術

進入21世紀的今天,有一個非常新鮮而又滿懷憧憬的名詞,經常就會無緣無故凸顯於我們的眼前。這個名詞,就是:領導藝術。

說它新鮮,其實是領導居然可以和藝術相結婚,讓人浮想聯翩。在我們以往的思維裏,領導是上級、是首長。無論什麼單位,第一領導,就是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