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到下麵屋裏,我急急問道:“你對那些腳印怎麼看?”
他有些不耐煩地答道:“華生,你自己分析分析吧。你知道我的方法,依法實踐,然後咱們互相參證結論,彼此也可以多些經驗。”
我回答:“在這些事實上麵,我什麼也想不出來。”
他不假思索地說:“不久你就會完全明白了。我想這裏也許沒有什麼重要之處了,不過我還要看一看。”他拿出他的放大鏡和氣尺,跪在地上。他那細長的鼻子,離地麵隻有幾英寸,他那圓溜溜的發光的眼睛和鳥眼一樣。他在屋裏來回地度量、比較和察看。他動作的敏捷、無聲和鬼祟真像一隻熟練的獵犬在找尋氣味。我不禁想到:如果他把他的精力和聰明不用於維護法律而去犯法的話,他將會是一個多可怕的罪犯啊!他一邊偵查,一邊自言自語,最後他突然發出一陣歡喜的呼聲。
他說:“咱們真走運,問題不大了。第一個人不小心踏在木餾油上麵。你看,在這難聞的東西右邊,有他的小腳印。這盛油的瓶子裂了,裏邊的東西流了出來。”
“這又怎麼解釋?”我問道。
他道:“沒別的,不過就是咱們要捉到他罷了。我知道:一隻狗憑著嗅覺能夠順著氣味尋到盡頭;狼群循著氣味就能夠找到食物,那麼一隻經過特別訓練的獵犬追尋這麼強烈的氣味,不是更容易了嗎?這是個定理,結果定然是……可是,喂!警察來了。”
樓下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談話聲和關門聲。
福爾摩斯說:“在他們還沒上來時,你用手摸摸屍身的胳臂,還有他的兩條腿。你有什麼發現?”
我說:“肌肉堅硬得跟木頭似的。”
“正是。是極端強烈的‘收縮’,比普通的‘死後僵直’還要厲害,再加上臉部的歪斜和慘笑,你有什麼結論呢?”
我答道:“是中了植物性生物堿的劇毒——一種類似番木鱉堿能造成破傷風性症狀的毒物而死的。”
“我一發現他麵部肌肉收縮的情形,就想到是中劇毒現象。進屋後我就馬上設法弄清這毒物是如何進入體內的。你也看見我發現了那根毫不費力就能紮進或者射入他頭部的荊刺。死者似乎當時是直坐在椅上,你看刺入的地方正對著天花板的洞。你再仔細看這根刺。”
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在手裏對著燈光細看。這是一根長而尖的黑刺,尖端上有一層發亮的好像是一種幹了的膠質的東西,較鈍的那一頭被刀削過。
他問:“是生長在英國的荊刺嗎?”
“絕對不是。”
“有了這些資料,你就應當能夠做出合理的結論來。這是主要的一點,其餘的就更容易解決了。”
他說話的時候,腳步聲已經到了甬道。一個穿灰衣的胖子走進屋裏。他的麵色發紅,身材魁偉,是多血的體質,從腫脹的凸眼泡中間露出一對小小的閃爍的眼睛,後麵緊跟著一個穿製服的警長和依然在發抖的塞笛厄斯·舒爾托。
“這都成什麼樣子,成什麼樣子了!這些人都是誰?這屋裏熱鬧得簡直都像養兔場了。”他喊道。
福爾摩斯靜靜地說道:“埃瑟爾尼·瓊斯先生,我想您一定還記得我吧?”
他喘息未定地說道:“當然記得的!你是大理論家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記得您,我記得您的!我忘不了您那次是如何向我們演說關於主教珍寶案起因和推論結果的。您確實把我們引入了正軌,但是您也要承認,那次主要是運氣好,而不是因為有了正確的指導才破了案。”
“那是一個很簡單很容易理解的案子。”
“啊,算了吧,算了吧!不用不好意思承認。可這是怎麼一回事?太糟了,這太糟糕了!事實都擺在這裏,不需要理論來推測了。真是運氣,我正為了別的案子來到上諾伍德!報案時我正在分署。您認為這個人是怎樣死的呢?”
福爾摩斯冷冷地說:“啊,這個案子似乎不需要我的理論。”
“不需要,不需要。可是我們還不得不承認,有時您真能一言中的。可是據我了解,門是鎖著的,五十萬鎊的寶物丟失了。窗戶的情形是怎樣?”
“關得很牢,不過窗台上有腳印。”
“好啦,好啦。如果窗戶是關著的,這腳印就與本案無關了,這是常識。這個人也許是在盛怒之下死亡的,可是珠寶又遺失了。哈!我有一個解釋,有時我也能靈機一動呢。警長,你先出去,您,舒爾托先生,也出去,您的醫生朋友可以留在這裏。福爾摩斯先生,您想這是怎麼一回事?舒爾托他自己承認昨晚和他哥哥在一起。他哥哥是在盛怒之下死的,於是舒爾托就趁機拿走了珠寶。您看怎麼樣?”
“這個死人還很細心地把門反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