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金邊夾鼻眼睛(2 / 3)

福爾摩斯先生把眼鏡摘下拿在手中,說:“我們可以看見眼鏡的夾子襯著軟木,以防壓痛鼻子。這裏,一塊軟木褪了色,而且有點磨損,可是另一塊是新的。顯然這邊有一塊軟木掉過,並且換了新的。而這塊舊的軟木,我認為裝上不過幾個月。通過完全相同的兩塊軟木,我推測出了她曾兩次去過同一家眼鏡行。”

霍普金羨慕地說:“太神了,所有的證據全在我的手中,可是我卻無能為力,不過我倒是想過要去倫敦各家眼鏡店的。”

“當然。還有什麼線索嗎?”

“沒了,也許您知道的比我還多,凡是在那條大路上,或是火車站上出現的陌生人,我們全都盤查過。我們沒有得到什麼情況。令人傷腦筋的是這件謀殺案的目的。沒有人知道為什麼。”

“這樣啊,恐怕我們無能為力了。你是不是要我們明天去看看呢?”

“福爾摩斯先生,如果您能去的話,那太好了。早晨六點鍾有火車從查林十字街開到凱瑟姆,八九點鍾就可以到約克斯雷舊居。”

“好,我們就坐這趟車。這個案件有些方麵確實使人很感興趣,我願意調查一下。快一點了,我們最好睡幾個小時。你在壁爐前麵的沙發上睡,一定很舒服。動身前,我給你煮杯咖啡吧。”

第二天早晨我們動身上路了。經過一段令人厭倦的路程,我們在離凱瑟姆幾英裏遠的車站下了火車。在等候馬車時,急急忙忙吃了早飯,所以一到約克斯雷舊居,我們便立即開始工作。已經有警察在花園的大門口等我們了。

“威爾遜,有什麼消息嗎?”

“沒有,先生。”

“有人說有看見過陌生人嗎?”

“沒有。”

“其他可以住宿的地方你都問過了吧?”

“問過了,先生。找不到一個和謀殺有關的人。”

“這兒離凱瑟姆並不遠,有人待在凱瑟姆或是去上火車是不會不被注意的。福爾摩斯先生,這就是我說的那條小道。我可以肯定昨天這裏並沒有足跡。”

“草地上的足跡是在小道的哪一邊呢?”

“這一邊。在小道和花壇之間的很窄的邊緣上。昨天看起來還很清楚,不過現在已經看不見了。”

福爾摩斯先生彎腰看著草地,說:“的確有人經過這兒。這位婦女走路一定很小心,不然的話,她會在小道上留下痕跡。如果在小道的另一邊走,就會在濕軟的地上留下更清楚的痕跡。”

“對的,她一定是個很謹慎的人,先生。”

福爾摩斯先生聚精會神地思考了一會兒說:“你確定她是從這條路走出去的?”

“這裏再沒有其他路了。”

“這段?”

“是的,福爾摩斯先生。”

“了不起啊,這個凶手太了不起了。小道已經到頭兒了嗎?我們再往前走。我想花園的這扇小門通常是開著的吧,唔,那麼這位客人一定是從這兒走進屋的。那時她還沒有想到殺人,不然的話她會帶著武器,而不必去拿寫字台上的刀子。她走過過道,在椰子毛的墊子上沒有留下痕跡,然後她走進了書房。我們無法確定她在書房停留的時間。”

“也就幾分鍾,先生。我忘記告訴您了,女管家馬可太太在出事不久以前,還在書房裏打掃,她說大約在事發一刻鍾以前。”

“這對我們很有幫助。這位夫人進到屋內,做了些什麼呢?她走到寫字台旁邊。為什麼要走近寫字台?不會是為了抽屜裏的東西。要是有值得她拿的東西,一定也已經鎖起來了。她是要拿小櫃裏的東西,咦!小櫃上像被什麼東西劃過,這痕跡是怎麼回事?華生,點根火柴。你怎麼把這個劃痕遺漏了呢,霍普金?”

福爾摩斯先生仔細檢查了這道劃。它是從鑰匙孔右邊的銅片上開始的,大約有四英寸長,小櫃表麵上的皮被劃掉了。

“我當時也看見了,但是我覺得這很正常,因為鑰匙孔周圍總是有劃痕的。”

“這是個新劃痕。你看,銅片上劃過的地方有多亮啊!舊的劃痕顏色和銅片表麵顏色是一樣的。你用我的放大鏡看一下這裏的油漆,這條痕跡兩邊的油漆像犁溝兩旁翻起的土一樣。馬可太太呢?”

一位年紀較大麵帶愁容的婦女走進屋裏。

“你昨天上午擦過這個櫃子嗎?”

“擦過。”

“你看到這條痕跡了嗎?”

“沒有。”

“你肯定沒有,不然抹布會把油漆的粉屑擦掉的。誰拿著這個櫃子的鑰匙?”

“鑰匙掛在教授的表鏈上。”

“是一把普通的鑰匙嗎?”

“不是,是一把車布牌的鑰匙。”

“謝謝,馬可太太,你可以走了。現在我們有一點進展了。這位夫人走進屋子裏,來到櫃子前,不是已經打開了它,便是要設法打開。正在這個時候,威洛比·史密斯來到屋裏。她匆匆忙忙抽出鑰匙,不小心在櫃門上劃了一道痕跡。威洛比捉住了她,她抄起一件近在手邊的東西,正好是那把刀子,向威洛比紮去,好讓威洛比放開她。這一紮使威洛比受了致命傷。威洛比倒下了,她逃跑了,也許帶著她要拿的東西,也許沒有帶著。女仆蘇珊在這兒嗎?她會不會從那扇門走掉呢?”

“絕對不會,先生。要是有人在過道裏,我不必到樓下來就可以看見。如果門開的話,我肯定會聽見門聲的。”

“排除這邊的出口。那麼這位夫人一定是從她來的路逃出去的。我知道這麵的過道通到教授的臥室。這兒有出口嗎?”

“沒有,先生。”

“走,我們一起去看一看教授。喂,霍普金,這點很重要,確實很重要,通向教授臥室的過道也鋪著椰子毛墊子。”

“這跟案情有關係嗎?”

“我並不堅持一定有關係,可是我覺得會有幫助。我們一起去吧。”

我們走過這個過道,它和通向花園的那個過道同樣長。過道的盡頭有一段樓梯,樓梯盡頭是一扇門。霍普金敲了門,然後就把我們帶進教授的臥室。這間房很大,屋裏堆滿了書籍,書架上、書櫃下,到處都是書,一張單人床放在屋子正中央。這棟房子的主人,正靠著枕頭,躺在床上。我從來沒有看見過外貌這樣奇特的人。教授麵龐瘦削,長著鷹鉤鼻子,他轉過臉,我們看到一對敏銳的深藍色眼睛深陷在眼眶中,成簇的眉毛低垂著,他的頭發和胡須全白了,隻有嘴巴周圍的口髭還有些發黃。在蓬亂的白胡須中一支煙卷發出亮光。屋子裏充滿了難聞的陳舊的煙草味。他和福爾摩斯先生握手的時候,我發現他的手上沾滿了尼古丁。他說話很注意用詞,並且聲調十分緩慢。

“您抽煙嗎,福爾摩斯先生?請您抽一支吧。這位先生,您也抽一支吧,我願意讓您嚐嚐這煙,因為這是亞曆山大港的埃俄尼弟斯為我特製的。他每次寄來一千支,每兩周我必須讓他寄來一次。這不好,很不好,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一個老人又沒有什麼可供娛樂的,抽煙和工作便是我的全部了。”

福爾摩斯先生點燃一支煙卷,一邊用眼睛滿屋子瞟來瞟去。

老人感慨地說:“煙卷和工作,可是現在隻有煙卷了。唉!發生這件事實在是不幸,我也無心工作了!這真是禍從天降嗬!多麼難得的一個好青年啊!我敢擔保,再經過幾個月訓練,他會成為一個很好的助手。福爾摩斯先生,您對這件事有什麼看法呢?”

“我還沒有想好。”

“如果您能幫我們弄清究竟的話,我會感激您的。像我這樣的書呆子和殘廢人,受到這種打擊,簡直是當頭一棒,我連思考的能力都沒有了,不過有您的幫助,我就安心很多了。”

老教授一直在講,而福爾摩斯先生在屋子裏走來走去。我注意到福爾摩斯先生煙吸得很快。看來他和這個教授一樣,也喜歡這個牌子的煙。

“是的,先生,這是一次毀滅性的打擊。”老人說,“小桌子上的那一疊稿件是我的著作。我對天氣教派的理論基礎做了深入的研究,並且分析了在敘利亞和埃及的科普特寺院中發現的文獻。因此,這部著作是很有價值的。但是,由於我的身體日益衰弱,又失去了助手,我真不知道還能否繼續完成此部著作。哇。先生,你吸煙比我還快啊!”

福爾摩斯先生笑了。

他從煙盒中又取出一支,這已經是第四支了,用剩下的煙頭點著,然後說道:“我是一個鑒賞家。我不想長時間地盤問你,給你找許多麻煩。考芮姆教授,我知道出事的時候,你在床上,所以什麼也不知道。但是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可憐的威洛比最後說‘教授,是她’,你覺得他在傳達什麼意思?”

教授搖了搖頭說:“蘇珊是個農村的女孩子。你知道這種人是愚蠢得令人難以置信的,她可能把死者的話錯誤地理解成了意思不明的話。”

“您自己是如何看待這件事呢?”

“我在我們自己人裏說這件事可能是個偶然事件,也可能是自殺。青年都有些隱藏在內心的煩惱,如像愛情這類的事,這是我們無法知道的。”

“那副眼鏡是怎麼回事呢?”

“我隻是個善於讀書的人,我不善於解釋生活中的實際事物。但是,我的朋友,我們知道愛情的晴雨表是有其特殊的表現形式的。請務必再吸一支煙。我很高興您能這樣賞光。當一個人要結束自己生命的時候,可以把一把扇子、一雙手套、一副眼鏡等任何東西當作珍品拿在手中。這位先生談到草地上的腳印,這種推測是很容易弄錯的。至於刀子,很可能是這個青年摔倒的時候丟出去的。這隻是我個人的想法,我認為威洛比是自殺的。”

福爾摩斯先生聽來似乎有點驚訝,不過他繼續踱來踱去,專心思索,一支又一支地吸著煙。過了一會兒,他說:“考芮姆教授,您能告訴我寫字台的小櫃子裏是什麼東西?”

“小偷不會看上那些東西的。家裏人的證件,我不幸的妻子的來信,我在一些大學的學位證書,這是鑰匙,您想看的話就看吧。”

福爾摩斯先生接過鑰匙,看了一會兒,然後又把它還給教授,說:“我想鑰匙對我沒什麼用處。我倒更願意悄悄地到你的花園裏,把情況好好思考一下。你提出的自殺的說法,還是應該考慮的。考芮姆教授,很抱歉,我們突然來打擾你。午飯以前我們不再來打攪你了。我們兩點鍾回來向你報告有關情況。”

說來也怪,福爾摩斯先生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在花園的小道上,默默地來回走了許久。

“您有線索了嗎?”過了好久我才問。

“嗯。不過完全取決於我所吸的這些煙卷,也有可能我完全錯了,不過,煙卷會告訴我的。”他說。

“親愛的福爾摩斯,您怎麼——”我感到很驚訝。

“你會明白的。如果不是這樣,並沒有害處。當然,我們還可以再去找眼鏡店這個線索。可是如果眼鏡店這個線索不對頭,我就找到了解決問題的捷徑,啊!馬可太太來了!先和她談談吧,也許會有些新發現。”

之前沒有給大家說,福爾摩斯先生是一個很討女人喜歡的人,如果他願意的話,並且他還能很快就取得她們的信任。沒用五分鍾,他便得到了這位女管家的信任,並且和她談得很投機,感覺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樣。

“是的,福爾摩斯先生,正像您說的那樣,一定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使他不斷地抽煙。有的時候簡直是整天整夜地吸煙。有一天早晨我到他那兒去,屋子裏滿是煙氣,就像倫敦的霧那樣濃。可憐的史密斯先生也吸煙,但是不像教授吸得那樣厲害。吸煙有害健康,我不知道教授為什麼吸得那麼厲害。”

福爾摩斯先生說:“啊,可是吸煙妨害食欲。”

“先生,這我不懂。”

“我想,教授吃東西一定很少。”

“我應該說,他的食量時大時小。”

“我打賭,他今天一定沒吃早飯。我看見他抽了很多支煙,估計下午也沒食欲了。”

“嗬嗬,先生你輸了,他今天早晨吃得很多。我從來沒有看見過他吃這麼多,而且午飯他又要了一大盤肉排。真叫我吃驚。可是我呢,自從昨天早晨看見威洛比先生倒在屋裏地板上起,我對吃的東西就連看都不想看了。人各有不同,教授就不會因為這個而食欲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