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偶爾會飛快的抬頭瞄一眼,恍惚可見那女子的掙紮,但是,就是不聞一絲喊叫。
可見是在做夢!
直到楚弦跟著眾人進了一個村寨,這個夢都沒有醒。相反,不但這個夢沒有醒,他反而陷入了另外一個無窮無盡的夢裏。
在這個夢裏,人們都叫他“鹹”。過了許多天,他才從一些閑言碎語中知道,他沒有姓,也沒有父母,是六七歲上被庚伯和庚嬸撿來的孩子,至今,他也不屬於這個村寨。至於這是什麼年代,卻從來沒有人提起過,他心裏不免悵然若失。他曾經也想過要走出這大山,也許出了山就會有公路和汽車,然而,眼前群山連綿,他不覺得自己能活著走出去。
他必須要活著,活著回到他父母的身邊。
楚弦不敢貿然行事,隻好想盡辦法去收集一些信息。於是,人們每天都能看見他坐在寨子東頭的大樹底下。倒不是因為大樹底下好乘涼,而是村子裏唯一的一盤石磨就放在旁邊,婦女們碾穀的時候,他能聽到不少消息。遺憾的是,一句有用的都沒有。
楚弦正無聊,一陣一陣的喧鬧聲傳了過來,混雜著豪放的大笑,由遠及近。聽聲音,像是前幾天出去狩獵的隊伍。他抬頭望過去,兩個大漢扛著野豬已經率先到了村口,後麵跟著十來個人,也都各自扛著獵物。
他們出發的時候,楚弦就受了好一番奚落,現如今滿載而歸,想來那個話更不會好聽了。楚弦站起身來,拍拍土想要回去。然而,他低估那些大漢的移動的速度,以及他們對於“他”的厭惡程度。
“咚……”一塊巨石落在了楚弦的腳邊,掀起來的土足有一人多高。他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看,隻見一個大漢不屑的裂了裂嘴。
楚弦知道他叫扈,是村子裏最好的獵手。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麼他的敵意那麼深,然而,審時度勢,楚弦也不會跟他衝突。他收回目光,準備回自己的茅屋去。
“怎麼,不敢再看我了。”扈怒吼著扔了野豬,震雷般的嗓音後頭,又掀起了一聲巨響,他兩步就走到了楚弦的身邊,瞪著一雙巨目俯視著他。
鹹的身高不算矮,比楚弦前世甚至還高了半個頭,但是,跟扈比起來,無疑就是個矬子了,他就算挺直了背,也堪堪隻到扈的胸口。扈的一條胳膊,幾乎比他的大腿還粗。而在這裏,並不隻有扈一個人是這樣的身形,可以說,除了楚弦大家都差不多。他們走路呼隆呼隆激起滿地的塵土,他們說話扯著嗓子就像天上在打雷。如果不是他們的生活習慣,以及人類的語言,楚弦一定會認為自己誤闖了獸人的村寨。
扈這麼一過來,把光幾乎都擋住了。楚弦抬頭看了看他,著實不知道他想幹什麼。然而,以他這些天的了解,隻要一言不合,扈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把他胖揍一頓。楚弦不是膽小鬼,但是,他也不是那種頭腦簡單的白癡。他平靜的轉過身,往自己的茅屋走去。
“呸!沒用的孬種。”隨著扈的一聲喝罵,是整個村子的轟然大笑。
楚弦轉過頭,眯著眼睛看著他。過去認識楚弦的人都知道,他這個表情是極其危險的。
“怎麼,你還想跟我動手嗎?”扈雙拳猛捶了兩下,更加逼近楚弦。
“你想幹什麼?”
楚弦正在飛快的思考著應該怎麼樣解決這個隻會用蠻力的傻大個,一聲怒吼卻在他的身後響起,不用回頭他也知道是庚伯,這個村寨裏唯一能夠護著他的人。
扈見庚伯出來,恨恨地收回手,大喊了一聲,“分肉啦!”村子裏頓時沸騰起來。
庚伯輕輕地拍了拍楚弦的肩,雖然是輕輕的,但是也震得他全身疼,“你先回去,莫要跟他們置氣。”
楚弦點了點頭,卻沒有回去,隻是冷眼看著眼前刀斧橫飛,血肉亂濺的歡騰場景。
所有的好肉都被青壯年分走,而最好的肉卻被留下了,扈把它們放在了一塊青石板上,雙手捧著,恭恭敬敬的送到一個石屋門前。他把東西放下,嘴裏還咕嚕咕嚕地說了些什麼,磕了三個頭之後才緩緩離開。
扈此時無疑是虔誠的,然而,那石屋的門卻一直都沒有打開。楚弦想了想,他來這兒十多天,似乎從來都沒有看見那個屋子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