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蕾寧

方圓百裏之內,無論公狼母狼都尊稱我大王,這是我應得的榮譽——迄今為止,沒有哪個同類能幹過我,不管打架還是交配。人卻對此一無所知,包括他們的頭兒責——責當著我的狼後,“那廝”、“ 那廝”地亂叫,顯得極沒教養。其實,除長相迥異體味不同外,本狼享受的待遇跟責真沒啥區別:族群裏最漂亮最溫柔的母狼歸我,最肥嫩最營養的獵物也歸我……越想心裏越不平衡,我忍不住長嚎起 來,大王來了,大王來了……也不知責聽見沒?

在秋日裏輾轉,在灌木叢中徘徊,別說,還真把責等來了——他是來狩獵的。以我行家的眼光看來,責真不適合幹這活兒:馬蹄聲碎,號角聲咽,隨從吆五喝六地忙活,他跟身旁美女輕鬆調笑。怨不得 我的狼後要發出撲哧怪聲呢,同我主持的狼獵相比,眼前就像一場兒戲。待野鹿惶惶而至,責還向美女遞上幾個秋波,這才張弓搭箭——哈,箭射偏了,驚鹿沒命狂逸!這家夥挺會玩兒,對嗎?我還想 對狼後說點兒什麼,狼陣卻騷亂起來,原來有隻愣頭青打斜刺裏衝出,朝野鹿窮追而去!天啦,那是我剛滿周歲的兒子!媽的,責此時反應倒挺快,把弓拉得滿滿的,一臉壞壞的笑。沒別的選擇,我狂 嘯一聲衝向他,後麵跟著群綠眼的狼兄狼弟,一副狼死人破的架勢,才把局麵扭轉過來:責當即跳上馬背開溜,把弓箭連同美女都丟下了。

我們狼是靠尖牙利齒咬天下的,瞧瞧人,除弄出些叫武器的破家什,還能幹什麼?一圈一圈繞著戰利品轉,我心充滿鄙夷:連自家女人都不要了,責你真不是個玩意兒!兄弟們巴巴地望我,納悶我為何 不一口咬斷昏迷美女的喉嚨?而狼王的考慮就不一樣了,有深度有廣度並具有邏輯性——按常理,責應該回來找女人,我得借機展示自己,一條永不會丟棄狼後的、富有責任感的公狼。主意一定,我便 耐心蹲在旁邊,等候她蘇醒……嗚呼,望穿狼眼,卻不見責的人影兒!失算的我在荒原上彳亍,一點兒精神頭都沒有,顯得比美女還落魄。這女人也真不含糊,喝溪水吃野果,對弟兄們閃閃的綠光視而不見。她是責落在狼手裏的笑柄 呢,其生命顯得至關重要——得禮送美女出領地,當麵羞辱責,讓他再不敢妄言“那廝”,並發自內心視我為大王!為此,我咬傷了幾條圖謀美味兒的部下,打消掉懷孕狼後對肉類的向往。連兒子都嘀 嘀咕咕起來,父親,我有點兒不認識你了。

如同雪地裏率群狼一路縱隊奮力前行,我的思維也是不拐彎兒的:狼之榮譽高於一切?

為保障美女安全,我晝出夜伏一路相隨——曆盡艱辛到達領地邊緣,氣都沒喘勻,她就跌跌撞撞往前跑,責我回來了,責我回來了……迎接她的卻是一隻額上長“王”的虎!見美女癱軟在地,我隻愣了 一秒鍾,便率狼勇敢出擊,打算虎口救美。恰在此時,有箭矢嗖嗖飛來,弟兄們紛紛倒下,連我也掛彩了——這趁火打劫的事,唯人才幹得出來,心裏剛閃過一絲悲哀,那虎已到美女近前,我來不及多 想,撲上去咬住它的毛皮不放!一支、二支、三支……冰冷箭頭紮進身體的感覺,唯我獨知。

待我從昏迷中醒來,責正在給美女斟酒。沒想到你還活著,受苦了寶貝兒,來,喝一杯……別哭別哭,那廝自投羅網,你想叫它怎麼死它就怎麼死……什麼什麼,你一定要它活?

茫茫荒野中,一位美女撫摸一條重傷的狼,嘴裏不停地絮叨,你是狼王,張口就能吞了我,可你還冒險救我……我要報答你,治好你,讓你像責那樣,繼續風風光光地稱王……喔對不起,我是不是弄疼 你了?

我全身痙攣是因為,她竟然將本王與責相提並論——被人嚴重誤解的我,隻求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