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鼎年
石愚愛石多少與他的姓有點關係。
原本他不叫石愚,而是叫石不愚,小學時他被老師視為聰明不足,調皮有餘的學生。有次上課時,他琢磨一塊鵝卵石上的圖案到底像什麼,想得出了神。老師發現後,以一種恨鐵不成鋼的口氣說:“你 呀你呀,像石頭一樣愚蠢,幹脆叫石愚算了。”
石愚脾氣很強,真的逼著父親把名字中的“不”字去掉了,改為了石愚。
改名石愚後,石愚開始對石頭有了異樣的感情,慢慢地,他覺得石頭是最有靈性的東西。
石愚在大學畢業後,有了一份不錯的工作,父母希望他早點談個女朋友,也好讓爹娘早點抱孫子。
石愚淡淡一句:“急啥,先讓我玩幾年石頭再說。”
這玩石一上手就有了癮,石愚的那點工資收入全化作了大大小小的石頭,他的那些精力也全投入到了石頭身上,談女朋友的事已被他擠到了角落裏。
石愚玩石很投入加之是大學生,欣賞品位不低,賞石眼光不俗,漸漸在藏石界小有名氣。
他覺得古人說的“山無石不奇,水無石不清,園無石不秀,室無石不雅”,實乃至理名言,所以他登山第一位是看有否奇峰怪石;臨水最最要緊的是岸邊水中覓覓有否中意的石頭;去園林,那假山或獨 峰就成了他品評對象:去朋友家,若無供石,他必會建議弄塊石頭作案頭清供。
藏石界的都知道,自從北宋的米芾提出了“皺、瘦、漏、透”相石四原則後,後世奉為經典。但石愚隻相信一個字:醜。他堅持認為醜到極致便為美。
因為有了這觀點,色彩豔麗、圖案百變的雨花石他不收,玲瓏剔透、嬌小可人的昆石他不藏,潤澤典雅的河洛石、金石繽紛的菊花石等他亦一概不在眼裏,他情有獨鍾的是那造型憨厚的黃臘石,溝壑交 錯、氣韻蒼古的靈壁石,或者像木非木、像石非石的矽化石。
他每天工作之餘就沉浮在覓石、藏石、品石、論石、換石、展石的忙碌中,樂此不疲。
石愚與一般藏石愛好者不同,他還常有感而發地寫一些賞石的文章,什麼《美石觀》《壽石史話》《敬石三說》《拜石一得》等。他所有的文章都不忘“×年×月×日寫於友石軒”字樣,以致後來藏石 界的都知道,友石軒即石愚,石愚即友石軒。
不知是否誠感上蒼,天賜靈石,有次石愚外出覓石時,在黃河邊上拾得一石,上麵很清晰的一個隸書“石”字,這使得石愚喜出望外。不久,他又在一藏友老法師家中見到了一塊三峽石,那石中的白色 石英石,有幾分神似一個“軒”字,石愚愛不釋手,提出以石易石。愛石癡迷者都對藏石“待之如室友,親之如賢哲,重之如寶玉,愛之如兒孫”,如何肯割愛,石愚愚勁上來了,一次次登門拜訪,以 誠感人,終於說動老法師拱手相讓。石愚則相贈了一塊黑靈壁枕石。最惹人喜愛的是枕石有大小五座峰,仿佛五老峰,且每峰之間有白靈壁相嵌,好似飛流直下三千尺。老法師一見,傻了一般。他說: “如此美石,我不能掠美,那‘軒’字石我情願無償相送。”
石愚說:“做人要像石頭一樣硬氣,石頭沒有貴賤之分,隻有喜愛不喜愛之區別。喜歡就是美,就是價值。你如果能再幫我覓得“友”字石,我保證再相贈一方奇石。”
這以後,石愚與老法師都四處搜覓“友”字石,但哪有那麼巧的,這“友”字石竟踏破鐵靴無處覓。
老法師在藏石界人頭很熟,前後托了很多人,可依然杳無影蹤。一次,老法師碰到石愚覺得很歉意,分手時,他對石愚說:“你們年輕人不是會電腦嗎,何不到網上發個征石啟事,說不定‘友’字石就 出現了。”
呀,這主意以前怎麼沒想到,石愚當晚就在網上發了一帖子,誠征“友”字石。
說出來不相信,僅僅過去了一個小時,就有一“千年等一回”的網民說,他有一塊“友”字石,並在網上顯示了這塊石頭的照片。石愚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底下竟會有如此相匹配的“友”字石, 那“友”字雖不很規則,但一目了然,一筆一畫都遒勁奔放,實在是天然妙品,喜得石愚情不自禁喊了聲:“哇塞!”
石愚問“千年等一回”如何肯割愛。對方回答:如果你心誠,你就自己來取。
石愚第二天就買了飛機票飛往廣州。“千年等一回”沒想到石愚真的來了,而且這麼神速。石愚沒想到的是“千年等一回”竟是個剛畢業的女大學生,長相如廣東產英石似的溫潤蒼翠,一見即喜。
“千年等一回”見兩人有共同愛好,就要求石愚多留幾日,表示願陪他到英德縣英德山去覓英石。石愚欣然前往。
一來一去,兩人以石為媒,談起了戀愛。
最有意思的是,兩人結婚時,定出一條規矩,除了石頭,其他禮物禮金一概不收。此事不知怎麼驚動了當地媒體,晚報發了一篇《友石情緣》的報道,讓兩人很是風光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