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瓊華

閑時,他偶爾讀過幾本從寺廟裏帶出來的小冊子。這一日,他竟然有了一種衝動,覺得自己與佛有緣,即便不去削發為僧,也可以利用星期日去做一件善事。

該做一件什麼善事?

他想了想,咂了一下嘴。

於是,他來到了火車站廣場。很快,他看到兩個妹子都拎著兩個好笨重的蛇皮袋。他迎麵走了過去。

“小妹妹,我幫你們提一下吧。”

兩個妹子一聽,連忙搖頭:“不用不用。”

“沒事沒事,舉手之勞。”

“不用不用,真不用。”

“不用客氣嘛,來來來,我就幫你們提一個也行。”他邊說邊伸手。他話音未落,其中一個妹子已經尖叫起來:“我、我喊警察啦!”

他頓時一噎:謝絕自己的幫忙還要找警察?他撇了撇嘴,真有幾分沮喪。不過,他馬上又把精神集中起來了,兩眼直轉悠著,似乎不想讓自己能行善的機會從眼皮底下溜去。

“老板您行行好吧。”

有人扯扯他的褲腳。他低頭一看,自己跟前竟然跪著一個乞討的男子。一頭髒兮兮的亂發,無法讓人判斷這男子的年齡。

男子有氣無力地說:“老板您行行好,我老婆豬婆癲,三天發兩回,家裏兩個女兒也沒法子輟了學,床上還有年老體邁的爹娘。”

他的心一揪:還真可憐!

他掏出錢包,看了看,裏麵沒有零錢,最小的麵值也是一張五十元的票子。當然,錢包掏了出來,也不好意思就這樣放回口袋。何況,施舍也是一種行善的方式吧。於是,他把一張麵值五十元的鈔票丟 進了乞討男子的鐵罐裏。

他想,這男子該高興了吧。因為一看鐵罐就知道,這男子早先乞討到的錢湊起來也恐怕不到二三十塊。

誰知。那男子把頭一仰:“假鈔!”

“假鈔?”他一驚,“這是假鈔?”

“丟五十,你會這麼大方?我跪討這麼多年,還真沒見過這種好心人!”

“這?這是真的。”

“別哄人了。”那男子哼了一聲,說:“嗯嗯老板,既然是真的,就留給你自己用吧。請你撿回去。”

他真的很生氣。他沒有想到自己還被這乞丐這般藐視一回。他忍了忍,還是平靜地彎下腰,把那五十塊錢的鈔票撿了回來。

又走了好長一段路,他都沒有逮到一個行善機會。於是,他一屁股坐在街心公園草坪旁的紅色靠背椅上,又咂了咂嘴巴。

一個小女孩突然跑了過來,兩眼一下子瞅著他。

“小朋友,你怎麼一個人跑來跑去呢?”他左右環顧了一下,又問。“你媽媽呢?我幫你找你媽媽去。”

小女孩稚聲稚氣地:“我不跟你說話。”

“為什麼呢?”

“我不認識你。我媽媽說,不能跟不認識的人說話。”

說罷,小女孩跑走了。

他仍坐在椅子上,但嘴巴傻呆呆地張開了。

一天跑下來,讓他大失所望,自己一心去行善事,卻碰了一鼻子灰。回到住宅小區時,天已黑了。當走到自己所住單元的樓梯口前,他更覺得心裏空蕩蕩的。他漫不經心掏出一根香煙叼上,又掏出打火 機,“啪嗒”打出火苗要點燃香煙。

“謝謝!”

他一回頭,才知身後跟隨著一個同住這個單元的女人。

“謝謝?”他有點奇怪,“謝我什麼?”

“這路燈又壞了。要不是你有打火機,這黑咕隆咚的七層樓梯還真不知道怎麼摸上去 !

他一愣。轉瞬間,他又高興起來。還真沒有想到,今天這一件善事還是無意中所做。真是從善存乎一心,行事中卻又是信手拈來。先前行善或許過於刻意模仿;倒讓人把行善當惡意,避而遠之。唉,他 忍不往一聲輕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