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獵》魂歸來兮篇
張大人一早起來,心情很是沉重,祁府的命案壓得自己透不過氣來,眼看祁府已無男丁,張大人實在拿不定主意,不忍心再給祁府加上反清的罪名。
(1)
我終於離開了,我這一生有人叫我小姐,有人叫我明兒,好像在我日漸衰老的日子他們都叫我老夫人,我知道所有的人都怕我,其實我不想這樣,我也可以溫柔嫻熟,我也可以細語慢步,但是我知道我不可以,從我知道我是祁家獨女就不可以。對我而言,成為一個淑女遠比打理商行來的簡單。
有時候對著鏡子,我知道我也很美麗,但是美麗就可以打理商行,美麗就可以讓家族的使命成功嗎,不可以,我拋棄了美麗,我拋棄了那樣一個也可以如方雲娘般柔美的我,我多麼羨慕她啊。
你說逸名啊,我想其實我是愛他的,不是嗎?我知道我是愛他的,用我自己的方式愛他,可是,他應該隻要雲娘愛他的方式吧,他不愛我。
我還記得他揭開我蓋頭時的瞬間,那時,他的眼睛裏麵都是驚喜,他應該沒有想到素來名聲刻薄苛責的我會有如此嬌媚,他的新娘也還是美麗的,也許每一個男人都想有一個美麗溫婉的新娘,至少在見到我的那個瞬間他沒有失望吧。而我,應該是滿足的,我替父親在商場上打拚,和男人可以大碗喝酒,揮拳猜枚,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男人,儒雅又有些靦腆,就他眼裏的那點驚喜也是害羞的,躲躲閃閃,好像怕被我看出一般,我的心是在笑得,我毫不避諱地看著他,我看到的男人多了,這個是我的相公,我更是理直氣壯地看著他,可是他,嗬嗬,他害羞了,低低垂下頭去,喔,我們的洞房花燭哦,一個害羞的男人。
好像我的心裏一直是甜蜜的,雖然他什麼都幫不了我,隻要他聽爹爹的話好好讀書就行了,我覺得自己是幸福的,直到那一天,那一天有人告訴我,他在和方雲娘幽會,這個幽會多年來從來沒有中斷過,我的心啊,我的心好像從來沒有這樣疼過,我承擔了家裏的一切,我為他養育了兩個兒子,不管我所遇到的男人怎麼說我的相公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迂腐的秀才,我還是讓自己努力去愛上了他,因為我要忠於自己的丈夫,可是這一切卻是如此,我不知道要怎麼辦,但是我知道不能讓他離開我,我打點了考官,請他們讓我的丈夫落榜,每一個考官都欣然接受了我的賄賂,我想不要的才是傻瓜吧。那麼,就這樣讓我的丈夫留在我的身邊吧,哪怕我會養他一輩子,我隻想讓他知道,他落魄了,我也會要他。
哦,你說為什麼我要那麼刻薄,既然愛他,為什麼連唱戲都要他翻牆,可是,我能怎麼辦呢,他說是我逼死方雲娘,不能原諒我,他不給兩個兒子做榜樣,留戀戲院,不務正業,我隻好經常在人前板著黑臉,這樣一個大的家族,一個女人當家,如果不刻薄利落,怎麼執掌這個家,可是,我心裏真的想讓他去看戲,我知道他喜歡的,我願意順著他,怎麼辦呢,為了既能維持家法,又能順了他,我把他關在自己的院子裏麵,砌了矮矮的牆,讓他可以隨時進出,他心裏是恨我的吧,可是不知道他有沒有發現過,都是在他回來後,我房內的燈才會熄滅,如果他不回來,我的燈就會點上一夜,我當這是自己的罪過吧,我的苦就是我對破壞了祖輩大業的虧欠吧,可是,誰又來彌補對我,對我爹的虧欠呢?雲娘是聰明的,她走了,留在他心裏的是愛,我活著,留在他心裏的是恨。
(2)
我這一生過的也許是別的男人永遠難以忍受的生活,我是入贅祁府的姑爺,我做了什麼,我沒有完成祖輩的大業,我還害死了兩個女子,我到底做了什麼?
其實,當我看到她那樣躺在那裏時,我的心突然像是少了一半,好像在雲娘永遠離開我的時候,我都沒有這樣撕心裂肺的難過過。
我還記得那個晚上,當我輕輕揭開她的蓋頭,我的手都在顫抖,鼎鼎有名的她讓我有些恐慌,一個名聲刻薄的女子讓我有些抗拒,然而,我麵前出現的是一個秀麗,不,應該是豔麗的女子,她笑吟吟地看著我,和別的女子不一樣,她竟然那樣大方直率地看著我,我有些傻了,那一刻我有些動心,但是我馬上感到羞愧,我是愛雲娘的,不是嗎,我怎麼會如此輕易對另一個女子動心,我連忙垂下眼睛去,躲閃著她的目光,她還是笑著,原來女人還可以這樣笑,也是如此美麗的。
她走了,我突然想,我是愛她的吧,她已經像我與生俱來的親人一般融入了我的血液裏,這是一種親人的愛吧,可是,她不知道我愛她,如果能夠再給我一次麵對她的機會,我真的想讓她知道我是喜歡她,愛她的,可是,她知道了會高興嗎,因為我知道她不愛我,不是嗎,我沒有她身邊的男人那麼能幹,我隻會讀書寫文,她是不愛我的。她和我吵了一輩子的。如果這是她愛我的方式,我願意讓她吵我一輩子,可是她,應該是不愛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