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上麵提到的這些人,都曾遭到了法律的懲罰,在平常人看來,他們似乎是生活中的失敗者,至少也是一時的失敗者,然而,他們並不是真正的失敗者,而是絕對意義上的成功者。許多表麵看來在生活中已經完全失敗的人,卻往往比那些從未受到過任何困難的人,在人類史上留下了更為強有力的更深遠的影響。一個人的品格,並不取決於他的努力在當時是獲得了成功還是招致了失敗。一個殉道者為堅持真理而遭受了苦難,如果通過他的犧牲獲得了光彩,那麼,他就絕不是一個失敗者。
在《羅伯遜的生平與書信》中,記載道:“幾年前,我從報紙上讀到了一句這樣的話,即天堂是為那些在塵世中遭到失敗的人創造的。當時,這句思想意境極為豐富的話,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句話以基督教教義說明了,那些表麵上失敗的人其實並非真正的失敗者。同時,這種意境也是我長期苦苦尋求而不得的人生取向。因此,那些為了自己的事業倒在血泊中的愛國者,也許能夠因此而加快勝利的到來。那些偉大運動的先驅們,往往為後來者殺開了一條血路,同時,後來者會跨過他們的屍體走向勝利。正義事業的勝利或許姍姍來遲,但是,一旦它們真的來臨,不僅要歸功於那些取得最終勝利的後來者,而且還要歸功於那些率先作出了努力而招致了失敗的人。”
正如優秀人物的生活能給人們樹立榜樣一樣,那些作出偉大犧牲的人也給人們作出了榜樣。一個偉大的舉動,不會因為實施者生命的終結而消失,它將在後繼者們接下來的行動中繼續生存和成長,也將永遠存活在人們的記憶中。我們或許可以這樣說,就是對於一些偉人,隻有當他們的生命終結的時候,他們才開始真正誕生。
那些為了宗教事業、科學事業和追求真理而飽經苦難的人們,會受到人類的極度尊敬和崇拜,雖然他們的生命已經死亡,但是他們追求的真理將永垂千古、永葆青春。他們似乎已經失敗,但是他們最終取得了勝利。他們或許被關進了監獄,但是監獄的城牆禁閉不了他們的思想,並且他們已經使得迫害者的權力落空。洛夫萊斯曾在獄中寫道:“石牆構不成監獄,鐵柵圍不成牢籠。無罪的心自在安寧,此處僻靜正好修行。”在1848年,有位作家在《大眾政治學》寫道:“並不是所有那些似乎失敗的人都已真正失敗,也並不是所有那些失敗者的工作都白做了,因為我們的任何行動都會產生多種結果,隻要我們的動機純正而又平凡,那麼,隨著曆史的沉澱,最後都將水落石出,也終將得到‘昭雪’,重獲勝利。善良和智慧的人,從來不言失敗,他們總是播下心中的種子,有時雖也撒到路邊,這個時候鳥兒也會來掠奪,然而鳥兒得到喂養後,它們卻可能將種子帶到遙遠的地方,等到有一天,他們終將獲得豐收。
彌爾頓說:“誰最能忍受苦難,誰的能力也就最強。”基於責任的感召,許多偉大人物都是在苦難考驗和困境中,成就了自己的一番事業。他們總是乘風破浪、頑強拚搏,有時到達岸邊時已筋疲力盡,甚至沒來得及爬到沙灘便已斷氣。但是,他們矢誌不渝地向著自己的職責,雖然冒著付出生命的代價,但他們時常感到職責所在、死而無憾。對於這樣的人,死亡已經顯得蒼白無力,他們的可貴精神將永世長存,並永遠安慰、淨化和祝福人類。歌德曾說道:“生活對於我們任何人來說,都是苦難。除了命運以外,誰還有權利找我們算賬呢?我們不要譴責那些已經去世了的人們,因此,活著的人們應該計較的不是他們在哪些方麵招致了失敗,不是他們經受了哪些苦難,而是他們做了哪些事情。”
逆境是品格的試金石。因此,使人經受考驗並從中受益的不是舒適和安逸,而是磨難和困境。正如一些香草需要被搗碎後,才能散發出醉人的芳香,有些人也需要通過苦難的磨煉,才能喚醒他們的優秀品格。因此,磨難往往會扯下一個人品行的假麵具,揭示隱藏在其內心深處的美德。即便那些貌似無用和胸無大誌的人,一旦置身於困境和需要擔負責任時,他們也會展現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品格力量,以前我們見到的隻是這些人的柔順和自我放縱,然而現在,我們看到的卻是他們身上奔湧而出的力量、生機和自我克製。
正如沒有哪一種幸運不能轉化為不幸一樣,同樣,也沒有哪一件苦難不能轉化為幸福。光明與黑暗、正義與邪惡,總是形影不離,因此,在現實生活中,完美的幸福是不可能存在的,如果能夠得到,那生活也就失去了本來的意義。在所有祝福中,最為虛偽的便是舒適和安逸,然而,那些困境甚至是失敗,往往是生活中的良師益友。漢弗萊·戴維爵士曾經說道:“即使在個人生活中,過於幸福要麼會損壞人的道德品質,使人行為墮落,陷入苦難的結局;要麼會引起別人的嫉妒、誹謗和惡意。”
失敗,往往能改善人的性情和強化人的意誌。擁有勇氣和敢於挑戰苦難的人,即使遇到悲傷,他們也能以一種快樂的意境同溫和的性情聯係在一起。約翰·班揚曾說過:“如果失敗是合法的,人們會祈禱更大的苦難,因為它會給人們帶來更多的幸福。”一位窮困潦倒的阿拉伯婦女,在逆境中表現出來的毅力實在令人驚訝,她說:“當我們觀看神的臉時,我們感覺不到他的手。因此,在我們過於在乎逆境時,我們往往忽視了幸福。”
苦難能磨煉和美化人的個性,教人以耐心和服從,從而提升出最深邃和最高尚的思想。因此,一個人在苦難中磨煉出來的品格,要比在快樂中獲得的品格超出許多。赫爾普斯先生說過:“人類最深邃和最高尚的思想是什麼錘煉出來的呢?它不是人類的學識,也不是商業行為,更不是感情的衝動,而是苦難。或許,這也就是世界上為什麼有這麼多苦難的原因。那些降臨人間轉而掀起洶湧波濤後又恢複平靜的天使,給人類帶來的恩惠,遠不如那些善意地使人們遭受苦難的天使給人類帶來的恩惠多。”
德克懷著勇敢和虔誠的精神寫下了這幾行詩——曾經在地球上生活過的最優秀的人,必定是曾經遭受過苦難的人。
他們溫順、柔和、耐心、謙遜而又精神平靜。
這種人,才是在地球上曾經生活過的第一個真正的紳士。黑茲利特在談到這幾行詩時,說道:“這幾行詩,應該被每一個有良心、有人性、達觀或真正有天才的人牢記在心。”
苦難可以磨煉和產生出品德高尚的人,假如幸福是人生的目標,那麼悲傷就是達到這一目標不可或缺的條件。因此,使徒保羅提出的幾對矛盾描述了基督的生活:“雖然經受了磨煉,但並沒有死亡;雖然充滿哀傷,但時常歡喜;雖然貧窮,卻使許多人富有;雖然一無所有,但卻無所不有。”
痛苦,在生活中並不真正讓人感到一無是處。一方麵,痛苦與苦難相親相愛;另一方麵,痛苦又與幸福毗鄰。因此,痛苦和悲傷一樣,都是手段。苦難其實從一方麵看,它是一種不幸;但是從另一方麵看,它又是一種磨煉。如果沒有苦難,那麼人性中的那些最好的品質就會酣睡不醒。實際上,痛苦和悲傷是一些人獲得成功的必不可少的條件,也是刺激他們的才能發育成熟的必不可少的手段。
雪萊曾經深刻指出:“最為不幸的人被苦難撫育成了詩人,他們把從苦難中學到的東西,轉而用詩歌教給了別人。”如果彭斯真的成了富人,受人尊敬並且擁有輕便的二輪馬車,那麼,他還會吟詩嗎?假使拜倫擁有了幸福的生活,美好的婚姻,成了掌璽大臣或郵政總長,那麼,他還會自由自在地去歌唱嗎?
有時,那些悲傷的人往往也能冷靜地對待生活。有位哲人說道:“悲傷的人深深地知道,任何有所成就的人都曾經受過苦難。”當大仲馬問曾是尼斯米斯的麵包師的拉布爾:“是什麼使你成為一位詩人?”拉布爾回答道:“苦難!”拉布爾先後遭遇妻子的去世、孩子的夭折,他陷入了巨大的悲痛和孤寂之中,最後不得不從詩歌中去尋求解脫。此後,拉布爾將悲傷化作一股創作的力量,先後創作了許多膾炙人口的詩篇,尤其是《天使與孩子》,更是以其犀利的眼光詮釋了人類生活的奧秘。加斯克爾夫人的優秀作品,也是在巨大的家庭苦難中創作出來的。有位作家在《科恩赫爾雜誌》上談及加斯克爾夫人時,說道:“在很大程度上來說,加斯克爾夫人的娛樂消遣,是在親人去世之後,從生活的極度空虛和寂寞中解脫出來的。她通過創作一係列的作品,獲得了許多朋友,同時也擴大了自己的交往圈子。”
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許多最為輝煌、最有意義的事業都是在苦難中得以破繭成蝶。為了抑製自己的悲傷,他們有時是為了從苦難中解脫出來,而有時是出於一種責任感。達爾文博士對朋友說道:“倘若我的身體不是像現在這樣虛弱,那麼,我就不可能作出今天的成績。”在談到自己的疾病時,多納博士說:“我經常發燒,因而我時時站在通往天堂的大門口,而且疾病使我處於孤寂和近乎禁閉的狀態中,但是我時時祈禱,也時時在與疾病作著殊死搏鬥。”
席勒在經受了無數次拷打和其他肉體折磨之後,才創作出了偉大的悲劇。亨德爾最為偉大的時候,卻是在他中風癱瘓、接近死亡的那些日子。席勒和亨德爾都曾與病魔和痛苦,作了頑強的搏鬥,也在此期間創作出了一些偉大的作品,正是這些作品使得他們的名字在音樂史上永垂不朽。莫紮特困於債務的逼迫,在病入膏肓的情況下,創作出了偉大的歌劇《安魂曲》。貝多芬在幾乎完全耳聾、處於極度悲傷之中的時候,創作了最傑出的樂章。可憐的舒伯特,在32歲時便撒手人寰,他留下的全部財富就是幾本手稿、一身衣服和63個銀幣,即便如此,他卻度過了短暫而又輝煌的一生。蘭姆在極度悲傷的時候,創作了一些最優秀的作品。胡德的那些貌似快樂的作品,都是從痛苦的心靈中噴發出來的,正如他自己所說:“沒有一根可以調得和歡樂一致的琴弦,隻有那些令人感傷的旋律。”
沃拉斯頓在生命的最後階段,也忍受著病痛的折磨,在他麵見上帝前的幾個小時裏,通過口述,硬是將自己的一些發現和改進記錄了下來,從而使他已經獲得的、對人類有益的知識得以流傳下來。
苦難往往是經過化裝了的幸福。一位波斯聖哲說道:“黑暗並不可怕,因為他可能隱藏著生命之水的源頭。”苦難不僅僅令人心酸,而且隻要能良好地引導它,它便會使我們學會承受、變得堅強。那些最為高尚的品格,往往是通過苦難這本社會大百科全書一步步磨煉出來的。一個富有耐心而又善於思考的人,哪怕是從極度的悲傷中也能獲得極為豐富的社會經驗和智慧。因此,有歌謠吟唱道:“靈魂居住的茅舍,時常暗淡無光,而且經受過風雨摧殘後,更是破爛不堪。然而,時間從茅舍裏的縫隙中鑽出來,射進了明亮的光線。”
人們自身的順心如意和成績不能稱之為幸福。實際上,那些在生活中取得小小的成績便沾沾自喜的人大有人在。歌德擁有良好的健康狀況,以及榮譽、權力和世俗的財富,然而,歌德自己卻說:“在我一生當中,真正快樂的日子不過短短的5個星期。”在《羅馬帝國的衰亡》一書中,記載了阿伯德拉罕在回顧自己成功統治的50年時說過的一句話,他說道:“在我統治的這段時間,我隻度過了14天無憂無慮、真正幸福的日子。”如此看來,完美的幸福在現實生活中,根本無法立足,因此,那些追求完美幸福的人,隻是心裏存在著一絲幻想。
生活,如果隻有晴空麗日而沒有陰雨籠罩,如果隻有幸福而沒有悲哀,如果隻有歡樂而沒有痛苦,那麼,生活根本就不能稱為真正意義上的生活。所有的幸福就像一團纏結不清的紗線,它是由悲傷和喜悅構成的,而喜悅正是因為有了悲傷的襯托,才顯得尤為可愛。生活的舞台上,不幸和幸運前後相隨、魚貫而出,總是讓我們體驗到悲傷之後,就會有一番甜蜜最終湧上心頭。即便是死亡本身,也會使得生活充滿了現實,也更能讓我們真切地領悟到生活的來之不易、彌足珍貴。托馬斯·布朗博士做了許多雄辯有力的論證,認為死亡是人類幸福必不可少的條件。但是,當死神真正降臨的時候,我們卻很難做到真正的達觀,我們往往淚眼模糊、不能視物,但是,在時間的長河中,我們卻比那些不知悲傷為何物的人,看得更為清楚和明白。
一個理智、達觀的人,會漸漸地懂得對生活不能期望過高。當他運用有效的方法力求成功的時候,他同時也做好了失敗的準備。他時時渴望幸福的降臨,但他總是耐心地忍受著各種苦難。因此,在生活中,怨天尤人、悲號哀鳴是毫無用處的,惟有愉快而不懈地工作,才能有真正的收獲。
同時,一個理智、達觀的人,對自己身邊的人也不會期許太多。隻要能與別人和平相處,他就會容忍和克製。即使是世界上最為優秀的人,他也會有性格上的弱點,需要人們容忍、同情甚至憐憫。因此,有誰敢說自己是完美無缺的呢?誰沒有令人苦惱的事情呢?誰不需要別人的寬大、容忍和諒解呢?丹麥女王卡羅蘭·馬蒂爾達在被投進監獄時,在教堂的窗戶上寫下了一句話:“主啊,讓我清白無罪,讓敵對我的人摒除自私、褊狹,從而變得偉大吧!”
現在,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每一個人的素質取決於他們內在的體質和幼年時的生活環境,取決於把他們培養成人的家庭是否幸福,取決於他們天生的性格和品質,同時也與他們生活中所見到的榜樣好壞有關。因此,基於這些因素,我們就應該學會對任何人都要仁慈和寬容。
同時,在很大程度上,生活往往是我們自己創造的。每一個心靈都會給自己創造一個小天地,同時,那些喜悅的心靈會使這個小世界充滿快樂,憂愁的心靈會使這個小天地充滿哀愁。有句經常被人掛在嘴邊的話:“我的心靈對我來說,就是一個王國。”這句話除了適用於一個君王外,也同樣適用於一個農夫。也就是說,一個人可能是他心靈的國王,另一個人可能是他心靈的奴仆。在很大程度上,生活隻不過是個體的一麵鏡子。我們的心靈在任何情境、任何財富的狀況下,都會反映出自己真實的個性。對於好人來說,世界是美好的;對於壞人來說,世界是腐敗的。如果我們的生活觀念得到升華,擁有不懈的努力、高尚的品德、崇高的思想,做到為自己謀利益的同時也為別人謀些利益,那麼,我們的生活就將充滿歡樂、希望和幸福。相反,如果我們把生活看做是自我表現、追求感官快樂和擴大權勢的機會,那麼,生活就將充滿陰謀、焦慮和沮喪。
在現實生活中,有許多我們無法理解的事情。事實上,存在不解之謎的事情,就像是一些被裝在一隻黑色的杯子裏的東西。飽經苦難的折磨,卻能樂觀向上,將苦難看成一筆財富,這些優秀人物真正的成功奧秘,在常人看來,或許認為他們偏激或者讓人費解,但是,我們必須完全相信,從苦難到幸福的人生設計,是我們個體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我們每個人都必須在自己的生活範圍內完成自己的職責,隻有職責才是真實的,除了完成生活的職責,世界上再也不存在任何真正的行動。職責是生活的最高目標和目的,在一切快樂中,真正的快樂來源於對生活職責業已完成的意識。而且,這種履行職責的快樂,最容易讓人獲得滿足,也最不可能讓人後悔和失望。喬治·赫伯特曾說:“履行了職責這種意識,猶如聽到夜半歌聲一樣,總能給人以享受和快樂。”
當我們完成了那些必不可少的、勞動方麵的、愛情方麵的或職責方麵的工作,就像絲蠶“作繭自縛”後,便會很快地死去。但是,雖然我們的生命極其短暫,但是,每一個人必須不遺餘力地完成這些偉大的目標。當這些工作都已經塵埃落定的時候,雖然我們會感到肉體的不幸,但是,最終我們“破繭成蝶”,也走向了精神的不朽。
死亡不過是身體在酣睡而已,我們早已將自己的墓誌銘托付給了客觀、公正的墓碑,而我們的枕頭,不是山岡,就是墳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