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世寧仰脖子往上看,溫五兒跟著也看,奈何兩個人的目光透不過屋頂,什麼都瞧不見,隻能聽到一些風聲,不同於徐徐清風,風聲淩厲,迅疾,分明是有人在屋頂上交了手,她伸出手臂,將溫五兒摟過來,往床沿邊坐下來,將他的腦袋按在肩膀處。
她聽得見的,生怕孩子聽見,沈念一安插過來的人手一定是可靠有力的,她不擔心屋頂上的那兩個人會輸,她隻是暗想,案子已經水落石出,難道還有人想要在他們離開前,下重手,斷其口,不讓他們回天都。
不知不覺中,她嘴角掛了些許的冷笑,這會兒可不是他們幾個人才來陵縣,孤掌難鳴,雙拳難敵四手的捉襟見肘,沈念一知道此行危難重重,將大理寺的個中好手盡數都調動過來,她不曾明著問過,也知道大理寺明著有這些朝中官員坐鎮審案,暗著必然還有無數的影子,否則一路凶險,如何自保!
溫五兒感受到她心跳加速,跟著緊張起來,小鼻子呼哧呼哧喘氣,嘴巴閉的緊緊,孫世寧一看,這孩子經曆過一些,與同年齡的已經大不相同,他能夠忍著不喊不叫不出聲,已經是很了不得,讚許的又在他手背拍了幾下。
風聲沒有持續很久,停了下來,孫世寧聽到外頭有人拍門,是丘成的嗓音:“孫姑娘,屋裏可一切安好?”
“我和孩子都好。”孫世寧低頭看看五兒,“我出去一遭有些餓了,不知方便送些吃食來嗎?”
“是,我立時吩咐他們做了送過來。”丘成安心了,這位孫姑娘真是從不添堵找麻煩,怎麼順心怎麼來,“孫姑娘稍候著便是。”
沒讓她久等,才一炷香的功夫,熱氣騰騰的麵條,連帶著四個小菜,丘成親自送過來,叩開門,很有禮數,將食盒交予她手中,沒有要進屋的意思:“沈大人正同胡知縣說些要緊的,傳了話來,孫姑娘隻管放心吃,放心睡,明天天亮啟程,不耽誤。”
孫世寧都聽懂了,謝了兩句,丘成不敢邀功,說是大人都安排妥當的,不過留了他過來照拂,要是有什麼,喊一聲便是,他離得很近,一定能聽到。
將麵條端進屋,孫世寧用小碗盛出,又將小菜撥些蓋在麵條上頭,筷子到大碗底下一挑,輕笑道:“裏頭還藏著好東西。”金燦燦的荷包蛋夾出來,放在最上麵,遞給溫五兒,“方才那位大人的話,你也聽見了,不會有危險了,回到天都就是天子腳下,最是安全妥帖的。”
她自己也弄出一碗,麵對麵坐著,兩個人都吃得肚皮溜圓,才放下筷子,收拾一下碗筷,又有人送來熱水,湯茶,孫世寧洗過臉,先哄五兒睡了,然後在另一張榻上,躺下來,外麵才天黑,她想沈念一要掐斷的線頭太多,應該不會那麼早回來,翻了幾次身,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睡夢中,孫世寧聽到有人在翻動抽屜箱櫃,動作很輕巧,絕對沒有要翻箱倒櫃的意思,她閉著眼聽了會兒,想讓自己醒過來瞧瞧到底是誰,眼皮子重的一塌糊塗,就是掀不開來,她多少有些著急,慢慢地將手摸到自己大腿,掐了一把,趁著那股子疼勁兒,將眼睛打開條縫隙。
有些意外,屋中雖說不是燈火通明,也點了暖意洋洋的燈,燈光暈黃,一點兒都不刺眼,她明明記得入睡前是熄了燈的,窗戶外透進來一線月光,微微清冷,絕對不是此時此刻的陳設。
孫世寧才要坐起身,整個人都怔住不會動了,屋裏隻有一張大床,那麼睡著溫五兒的小榻去了哪裏,不對,不對,這屋子絕對不是她躺下前睡的那一間,是誰趁著她迷睡著就掉了包,換了地,她怎麼這樣不驚醒,居然半點不知。
但是,定睛一看,這屋子也是相當地熟悉,分明就是住過的地方,還遠遠不止住了十天半個月的,那個蹲在床沿對麵,看不清長相,還在翻著抽屜的人,才算是悠悠地站起身來,回過臉來衝著她笑問道:“寧兒,開鎖的鑰匙,你記得藏在哪裏,怎麼找來找去都找不見?”
鵝蛋臉,杏仁眼,笑起來嘴角有個俏皮的梨渦,若隱若現的,眼前這個年輕的婦人再熟悉不過,孫世寧低低喚了一聲,幾不可聞,她又加重了力氣:“娘,娘你怎麼會來這裏?”
“寧兒是不是睡糊塗了,這裏是我們的家,娘不在這裏與寧兒同住,又要去哪裏?”婦人笑得很溫柔,眼底有一絲很淡的狡黠,“寧兒,快來替我找那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