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成當然明白是怎麼回事情,回車裏拿了件帶風帽的鬥篷,將大半個人都遮擋住,才疾步進了驛站的門。
沈念一回到車上,顯然臉色不佳,這條路雖說是官道,走的人一向不多,他在陵縣的事情處理完畢後,讓於澤將後來喚來的那一批人都先帶回去,這些天在陵縣縣衙之中,看似沒有任何的刀光劍影,正如同世寧不會知曉,在她屋頂上貓著的那兩個人,至少已經與十多撥人交過手,對方也都是拿捏好了分寸,又是集體行動,見路數不多,呼嘯一聲就急聲而退,不會讓人抓到活口。
留下的還是來時那幾個人,多了個小不點而已,沈念一沉默不語,車上的氣氛有些發黏,孫世寧忍不住開了口:“是不是驛站住滿了,我們也不是很累,下車稍作休整,再繼續趕路便是。”
“不許下車。”沈念一喝聲道,猛地睜開半合的雙眸,眸中利光,叫人不敢直視。
孫世寧頓時知曉,外頭必然有讓他極其不舒服的人存在,便是對方手執利刃,也必然不會讓他這樣失態,她已經決定將那個尚未曾見過麵的人,按上討厭兩個字,沈念一的個性,即使十分不喜,也不過是退避三舍,沒有多餘的廢話,那人要做出何其過分的行徑,才能令得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應對。
而且,那人的地位不低,沈念一已經是大理寺少卿之職,能夠站在他之上,又不得當麵發作的,想必隻有皇親國戚,有個名字在孫世寧心裏滑過,寅迄,那個令得他厭惡的人會不會是六皇子寅迄?
不,不會的,她見過兩人麵對麵說話,雖說六皇子不太喜歡沈念一,也不至於會交惡至此,甚至她都覺得沈念一有意無意之中是讓著六皇子幾分的,很給對方臉麵。
“大人,驛站中亂哄哄的,我直接從灶房捎帶了些熟肉,饅頭,清水隻裝了兩壺,廚子說,來的人太多,不夠用。”丘成做事果然穩當,將用幹荷葉包裹的兩包,交付進來。
“清水,各留一壺,省著些,能夠撐到下一站,立即就走,你們跟上便是。”沈念一似乎都不願意多語,機靈的溫五兒探出身來,將兩個荷葉包捧了進去,比孫世寧做事還利落。
丘成點了點頭,回另一輛車去,沈念一單手支額:“把饅頭和熟肉分一半給趕車的阿陽。”
溫五兒不用細述,用幹淨的布先擦拭雙手,隨即很快把饅頭和熟肉都分置妥當,重新包起,送了出去,回過頭來衝著孫世寧笑道:“姐姐不用奇怪,我在何家也會做事。”
是,他是老管家的孫子,廚娘的兒子,身份尚有些不明朗,少不得被人指手畫腳,支來使去,實屬稀疏平常,孫世寧沒想到他這樣能幹,有些刮目相看了。
霍永陽也不是講究的人,抓過一個饅頭送到嘴裏,聽得沈念一呼哧啟程,將馬鞭一揮,整輛車掉轉了方向,朝著歸家的路駛去。
孫世寧才摸了個饅頭,來不及放進嘴裏,聽到霍永陽低聲驚呼,整輛車猛地刹住,幾乎可以想象拉車的馬匹,由於慣性作用,前雙蹄都懸空而起,若非他駕車技術不錯,怕是要當場人仰馬翻了。
溫五兒的額頭還在車廂壁上重重撞了一下,他忍住痛沒敢出聲,孫世寧趕緊摟過他脖子,替他揉揉,撞得委實不輕,頓時起了個雞蛋大小的腫包。
而沈念一放置在身側的雙手,慢慢捏緊,又慢慢鬆開,正像他此時此刻的心情寫照。
“沈少卿是打算一聲不響就走嗎,幸好我的手下眼尖,見著沈少卿身邊的熟人,否則豈非又要錯過了這次碰麵。”
孫世寧真的以為是寅迄在車外說話,仔細聽過才覺得這人的聲音更尖,微微向上拔起,而不是寅迄那種少年般的清朗。
“阿陽,走。”沈念一坐著沒動。
“大人,二皇子雙臂展開攔在路中間,頗有一副想走就從他屍體上壓過去的意思。”霍永陽有些為難地答道,他才吃了一大口就遇到這個災星,差些沒噎死當場,這會兒說話都不利落,胸口正發悶呢。
“沈少卿,為人臣子的,難道還要本王親自上車來請你下來敘話不成?”這句話說完,明顯旁邊多了好幾個附和的聲音,嗡嗡作響,十分討人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