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之蠱

沈若離突然覺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不可思議,像夢一樣,亦真亦幻,迷離跌宕。

落寞

杜衡將車停在路邊,去街邊的麥當勞外賣窗口買沈若離要的加冰可樂。沈若離坐在汽車內,臉貼著車窗玻璃,看著杜衡心不在焉的樣子,十月的陽光透過頭頂的梧桐樹枝,輕薄地篩了他一身,身上的白襯衣白得落寞,益發顯出他的憂鬱,雖然他總是試圖把這憂鬱藏得更深一些。

沈若離的鼻息噴在玻璃上,漸漸地霧了一大片,她的左手食指停在玻璃上,然後她就看見玻璃上有兩個歪歪扭扭的漢字,這種感覺非常突兀,她不記得自己有寫過這兩個字,但這兩個漢字此刻卻模糊地存在著,她張開嘴,頓字頓句地念:“小唯。”

在回去的路上,她喝著杜衡為她買的加冰的可樂,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她怎麼會在杜衡的汽車玻璃上,寫下一個陌生的名字呢?

沈若離聽見身邊的杜衡發出短促的吸氣聲,才輕輕掀開被子,赤著腳走到書房裏,杜衡的手機正放在書桌上,發出幽微的銀光,她打開通話記錄,在最尾一項赫然看見這個名字——小唯,最後一次通話時間是在晚上的九點四十二分,這是她每天在浴室裏洗澡的時間。

沈若離一直不願意相信的事情現在終於呈現在了她麵前,她以為她會和杜衡永遠這樣平淡直線地生活下去,她從來沒有想過,杜衡會有第二個女人。因為她一直認為,女人之於杜衡,隻是一種陪伴;很多時候,一個人呆著,會更寂寞。

疼愛

有一天,沈若離在半夜裏醒來,借著壁燈的微光,看見丈夫杜衡正站在床邊的化妝鏡前仔細梳頭,杜衡很瘦,但他的毛發濃密而茂盛,人們常說毛發稠盛的男人都有著很強的情欲,但杜衡恰恰相反。

沈若離很訝異,覺得這一切都似乎在夢裏,她幾乎從來不會半夜醒來,她也很少見過丈夫如此細致地梳他的那一頭黑發。杜衡梳完頭發,便穿上外套走了出去。

沈若離很好奇,在衣櫃裏隨便取了一件外套,也跟著杜衡走了出去。天氣有些冷,街上沒有行人,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世界安靜得像一潭死水,籠罩著一種不祥的意味。

她抱著胸,坐在計程車裏,杜衡的白色汽車在她左前方50米處,一直開得很穩,在一個轉彎的路口,杜衡的車剛滑過,紅燈卻突然亮了起來,再轉彎時,杜衡的車已經不知去向,整條街上,彌漫著一片蒙蒙的霧氣。

沈若離像突然做了一個夢醒來,發現自己正站在自己的床前,身上穿著一件粉色的毛呢大衣,趿著一雙肮髒的拖鞋,而床上是空的,杜衡不見了。

沈若離突然覺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不可思議,像夢一樣,亦真亦幻,迷離跌宕。杜衡如果不愛她,為什麼卻一直對她這麼好?

杜衡認識她的時候,她正糾纏在一場最終讓她體無完膚的俗套的三角戀故事中,杜衡在認識她的第三天,就請她一起去日本。四月櫻飛的東京街頭,他突然掏出一隻鑲著碩大粉紅鑽石的戒指。她當時正處在人生的最低潮,覺得生活於她而言,已經了無生趣,杜衡的及時出現無疑拯救了她。從日本回來之後,沈若離便迅速嫁給了他。

他將結婚用的新房產權劃歸到她的名下,並讓她辭掉了那份辦公室裏刀光劍影的工作。隻要心血來潮時,便會送禮物給她,而且每一手筆都絕不小氣。那些亮閃閃的昂貴小玩意兒,遏止了沈若離心底的某種空虛。他甚至喜歡包辦她一切的行裝,大到裙子,小到一雙襪子……這樣的丈夫,即使犯了錯,也該被原諒的,不是嗎?她曾經以為最壞的結局,不過是杜衡愛著另一個男人。

小唯

但現在她認定小唯是一個女人,她認為這是她此生最精準的直覺。這時候,小唯的電話號碼突然像閃電一樣,從她的腦子裏一掠而過。當她聽見電話的撥號音在耳邊響起時,才發現自己正執著手機,屏幕上顯示正在“呼叫小唯”。

她不記得她有把小唯的號碼存進過自己的手機,但現在,她的電話正在撥叫這個每天晚上都要和杜衡通話的,名叫小唯的女人。

她慌忙掛斷電話,將電話扔在地毯上,冷汗瞬間從四肢百骸裏滲了出來,房間裏安靜極了。過了五秒鍾,手機突然在地毯上震響了起來,她憋住的那一口長氣突然鬆散了下來,她感覺她要虛脫了。

電話又開始響第二遍,她睜開眼睛,看見手機屏幕上顯示“小唯來電”,沈若離呼了一口氣,心想,這真是一個沉不住氣的女人,想到這裏,沈若離心裏突然有一種勝利感,她按下接聽健。

“喂,剛才是你打我電話嗎?”一個年輕而又迫切的聲音呼之欲出,沈若離豁然開朗,所有的壓力在一瞬間被解除。她認定這是一個燙著金黃爆炸頭,戴紅紅綠綠叮叮當當的耳環,穿著褲襪搭配短裙的女孩子,或者,她認為這樣的女孩子根本不足以威脅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