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北鬥七星陣(1 / 3)

這一年北京入秋較晚,快到十一月了,琉璃廠那幾棵老椿樹才開始有黃葉飄落。晨霧中,我懷揣著幾本家族留下來的“秘笈”,一手甩弄鑰匙,大步流星地走向正天齋。之所以這麼早趕來開店,倒不是因為喬老頭給我漲工資了,而是感覺,在布滿各種古物舊貨的店裏看書,那個代入感更強烈,更能融彙。

可就在這天,喬老頭卻比我早到。

“每天都讓你來開店,不好意思啊!嗬嗬……”喬老頭雙眼布滿血絲,像是一夜沒睡,不過看來精神挺好的,因為他又是一臉的猥瑣,笑得那樣奸詐。

“怎麼!昨晚又出去幹活了?”擱下書本,我拿起掃把準備把門口的落葉掃掉,這種活往常我是懶得做的,今天老板在,總得表現一下。

“你就別忙乎了,回去準備準備,咱們今天下午就動身,車票我都買好了。”

“那生意怎麼辦?”自從答應帶他回鄉之後,我一直在等他這句話,此時卻故作推諉。

“生意嘛!又不是單靠店麵,我交代霓月不開檔了,在家呆著就好。”

“可我還沒準備啊!起碼得給鄉親買點見麵禮吧?”

“禮個屁,都不用見麵的,咱們夜裏偷偷去,搞完了馬上回來,你以為是去旅遊啊!”

喬老頭忍不住大聲嗬斥,可能感覺有點過火,再說,此行還要靠我帶路呢!於是又放輕聲調說:“咱們是要去幹活的,帶著東西不方便,假如萬一遇上鄉親了,直接給他們錢不是更體麵?”

說完,他從懷裏掏出一疊錢,數都不數就塞給我,不過馬上又變卦了,一連抽回去好幾張,想了想,可能還覺得心疼,把手伸到我麵前,一臉無賴地說:“那塊腰牌先給我吧!反正你也不會用。”

……

又要承受兩天一夜的折磨了!剛登上火車,我就感到渾身的不自在,上次勞累帶來的後遺症至今還沒完全消除呢!何況這次行李又大,還挺沉的。喬老頭倒是輕鬆,擰著小軍包一個勁地往裏擠。

“你包裏裝的啥?是幹糧嗎?”剛坐定,我就迫不及待地問,隻因上次這一路差點把我餓死。

喬老頭並不答話,隻是悄悄地拉下一條縫隙,我探過頭去一瞅,頓時打了個冷顫,那包裏裝著的居然是一隻其醜無比的小動物。

這隻狗不像狗、猴不像猴的玩意蜷縮在一角,渾身上下像是得了皮膚病——毛發已經所剩無幾了,取而替之的是一斑斑黑疙瘩。更惡心的是,喬老頭還用口罩幫它蒙住嘴臉,像孩子一樣的抱在懷裏。

“這……這玩意能吃嗎?”我抹去豎起的寒毛,說了句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話,喬老頭看似一臉的不屑,他理都不理,幹脆把頭移向窗外。

“你這樣把它藏在袋子裏,還不憋死。”

“嘿嘿!埋在土裏它都不會死。以後你就知道了。”

喬老頭敷衍了一句,繼續欣賞窗外“美景”。我這人最怕無聊的呆坐,想到還有漫長的路途,按捺不住,找些風水墓葬的話題跟他聊。一番阿諛逢迎之後,喬老頭明顯來了興致,剛開始還很不情願,擠牙膏般的問一句答一句,到後來,竟然一發不可收拾,從他如何出道、如何曆經風險、幹過多少漂亮活,通通暴曬出來。最後話題被我引到他軍包裏那隻玩意上——

“這叫胝犬,原本隻是福建山區一種很普通的狗,不過擅長刨土,客家人常養來捕蛇抓鼠。我相土門的師祖就看中這點,經過一代代的馴化,不但能挖土打洞,還能嗅出地下深處的屍氣,而最重要的是,如果遇到坍塌或是被困,它能迅速幫你挖出條通氣道,你說是不是寶貝。”

“厲害厲害。”我應付了一句,看來這畜牲的身份跟我差不多,也是被利用的貨。

……

有人做伴這時間過得還真快,不覺中到了包頭,此時我不得不佩服喬老頭的體力,這一路除了打個盹,其餘時間他都在口沫橫飛的演講,一下車,居然還精神十足。這……是他體力好呢,還是那個道士墓裏有他極其渴望的東西,給他無窮動力?

“到大壩溝還有多久的路程?”

“走路的話,起碼要兩三個小時。”

“那先歇會,等天黑再進去。”喬老頭手一揮,徑直向車站旁走去。

“什麼?那全是山路,天黑了可不好走。”我有點犯急。

“幹這活還怕黑?好吧!山裏人早睡,咱們日落就去。”喬老頭並沒有停下腳步,說話間把我帶到一條小巷裏,那有家羊肉麵館,他跟夥計叫了兩碗麵湯,隨後低頭擺弄那隻“胝犬”。

“看你熟門熟路的,來過啊?”

“嗯!幾年前來過一次。我有個同門師弟在廣覺寺打雜,那年被他叫來相地。”喬老頭依然很健談,不過卻很警惕,用的全是暗語。“當時他給我燒狼煙(報信),說這附近有個深鬥(大墓),就他估計,是螭(王侯)以上級別,可又看不準,便死纏硬磨地把我叫來。”

“哦!淘幹淨了嗎?”

“沒有,那個鬥太邪門了……”喬老頭不覺打個冷顫,看得出他至今仍心有餘悸,之後他就閉口不提了,任憑我如何激將。到最來,他竟有些惱羞成怒。

“喂!我說你怎麼像個娘們那樣囉嗦,整天特愛問東問西的,我告訴你,等下幹活時收著點,幹這行最忌諱的。”

被他這番搶白,我一時好無趣,再看他懷裏那隻癩皮狗,實在是沒胃口吃飯,於是隨便喝了口湯,催促他早點上路。

此時剛過午後,喬老頭不急不慢的繼續瞎逛,這可苦了我,他那一大包行李足足有幾十斤重,走起路來還“哐當哐當”的響,累不說,旁人異樣的眼光就夠難受的。好在秋天日落得早,遛了幾條街之後,喬老頭租了一輛自行車,兩人就這樣拖拖磨磨奔向大壩溝。

時而蜿蜒時而陡峭的山路實在不好走,何況還推著自行車,喬老頭這招根本就昏透底,不過他卻這樣解釋——騎車進山不會引起人家揣測,都當你是鄰近鄉村的,這是一種掩飾身份的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