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蒼狼白鹿(3 / 3)

其實對薩滿我還是有所了解的,據說,先祖耿夔就是受其一咬才中了狼咒,家族為此收集了不少匈奴薩滿巫師的資料。

“北方遊牧民族的曆史雖然複雜,更迭不斷,但他們的宗教卻十分相似,都屬自然崇拜,薩滿巫師的地位、作用也大同小異,唯一變換的隻是在性別上。匈奴時期的薩滿是由女性承傳,而到了蒙古,就變成老年的男性主理……對了!你爹書桌上就有很多這方麵的資料,我找給你看看。”

王主任越說越興奮,把煙蒂一扔,轉身從桌子上抽出一本畫冊,翻了翻遞過來。我接住一看,突然像是被人點中穴位,整個呆住了,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腦門。那上麵插圖畫的是,一個身穿蒙古長袍的老頭,他頭戴一頂有兩隻角的皮帽,帽沿上還有一個鐵皮圈……這不正是我在王陵裏見到的怪影嗎?原來他就是薩滿巫師?

“這些都是你父親的私人物品,你可以帶回去慢慢研究。”王主任一副很開心的樣子,真不明白是為那般,或許,是看我對考古方麵有興趣,他倍感安慰吧!

這一聊,我看出王主任對遊牧民族的認識程度還蠻高的,而且是用專業的嚴謹態度來分析事物,更有權威,不像耿家那樣的道聽途說。想到這,我有點心動,何不拿狼皮地圖這事向他請教?猶豫了一會,我試探著問:

“王叔,這狼和鹿跟哪個民族有聯係呢?”

“蒙古族。”王主任很肯定的回答。他又點了一根煙,猛吸一口後講道:“雖然狼是大部分草原民族的圖騰,但把鹿加在一起的卻隻有蒙古人,確切的說,隻有成吉思汗那個部落。

《蒙古秘史》開篇的第一段話是這樣寫的——承受天命而生的‘孛兒帖赤那’與妻子‘豁埃馬蘭勒’,一同越過‘騰汲思海’來到‘斡難河’源頭的‘不兒罕山’前,兩人住下後,生子名‘巴塔赤罕’,是為成吉思可汗先祖……

這段話雖然拗口,卻不難理解,之前一直被認為是部族起源的真實記述,但在明洪武十五年,有人按蒙古語原音拚寫音譯時,發現上麵所列的名字並非人名,‘孛兒帖赤那’是蒼狼的意思,而‘豁埃馬蘭勒’則是白鹿,那就變成部族神話了。不過從這可以看出,成吉思汗部落的先民,早在圖騰文化時期就把狼跟鹿作為祖先來崇拜,他們自認蒼狼為祖父,白鹿為祖母。”

蒼狼!白鹿!……我突然想起,王陵所在的包頭一帶,自古就有鹿城的稱謂,這一切難道隻是巧合?還是另有緣由?而匈奴是以狼之子自稱,這兩者間會不會有關聯?

“王叔,匈奴跟蒙古族是不是同一宗源?成吉思汗部落會不會是北單於的後人?”我再次試探。

“嗬嗬!這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就目前來看,還沒有直接證據顯示他們之間有聯係。要知道,這些遊牧民族本來就很少有文字記錄流傳,加上他們習慣摻雜神話故事,名字又多有重複,所以很難說得清。不過,蒙古跟契丹倒是有同宗的跡象,他們都是從柔然部族分出來的。”王主任看我饒有興趣的,又接著講:

“你這種猜測也不是完全沒可能,蒙古是由很多部落合並組建,成吉思汗部落隻是其中之一。北匈奴是在公元一世紀覆滅的,如果把後來橫掃歐洲的匈人看做是其殘餘的話,也不過折騰到公元486年,而幾十年後,成吉思汗的先祖蒙兀室韋開始出現在額爾古納河流域,經過漫長的生息繁衍,孕育成一個強悍的民族,最終統一蒙古。從時間上看,兩者間還是能連接得上的。”

王主任講的這些我一時很難理解,也不想深究,眼見時機成熟,我拿出紙和筆,熟練地“畫”出狼皮地圖上五個蒙古字中最的一個,“王叔,你看這蒙古字寫的是什麼?”

“哦!這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蒙古詞彙,而是流行於蒙古貴族間的暗語符號。”王主任一動不動地盯著紙上的字體,神態很怪異,突然,他抬頭望著我說:“這個指的是金微山。”

金微山?那不就是當年殲滅北匈奴的地方嗎?我又愣了一下,卻見王主任露出勉強的笑容,扶了下眼鏡問:“這種暗語符號極少出現,你從哪看到的?”

他這一問我頓時語塞,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這時又聽王主任講道:“你爹曾經說過,家族世代收集了不少資料,這個是不是從裏麵抄來的?”

“是啊!你怎麼知道?”我裝出驚訝的樣子,順水推舟地說,“最近我一直在看這些資料,發現裏邊有張地圖,上麵注的就是這樣的字體。”

“哦!那其他都是些什麼字呢?你寫來看看。”王主任心平氣靜地說著,可我看出他很緊張,因為手裏的香煙隻剩煙蒂了,還在吧嗒吧嗒地抽。

此時我心裏充滿矛盾,因為我從一開始就覺得,這狼皮地圖跟家族的詛咒有關,而王主任畢竟是外人,彼此剛剛認識還缺乏了解,可眼下就他能解釋得了上麵的注釋。

一番思索之後,我把最上麵的兩個詞,連同下麵的一個描出來,隻隱瞞中央“S”形上麵那個黑點的注釋。

“啊!這兩個是古契丹大字,‘先祖’、‘聖地’的意思……這……這個又是蒙古暗語——‘博勒圖河’,亂了亂了……”王主任一驚一乍地說著,突然緊緊抓住我的手腕,“你把地圖畫出來啊!”

“王叔,我就記得這幾個字體了,圖倒是沒太留意。”

“真是奇怪,這金微山跟契丹蒙古沒多大關係啊!契丹的發祥地是老哈河木葉山,而蒙古族則在不兒罕山,怎麼回事呢?”

王主任不停地嘮叨著,眉頭皺成一把,眼睛死死盯著紙條,就像著了魔一般。我本來就不了解遊牧民族的曆史,這一刻倒沒覺得什麼,內心隻想,這契丹文指的墓地,會不會就是北單於葬身之處?如果是的話,那中央“S”線上標有黑點的字就十分重要了……

“王叔,我先回去了,頂職的事……”

“行行行!我立刻幫你申請。”王主任回過神來,把字條塞進口袋,和顏悅色地說:“這可能要一段時間才能弄好手續,有消息我馬上去通知你。對了!明天我過去看你那張地圖。”

“呃……地圖我沒帶在身邊,放老家親戚那裏了。”也許是出自本能,我隨口扯了個謊,“下次回去我一定拿來給你看。”

“好的!你爹的這些東西都是考古必修的材料,這段時間就先學習學習吧!”王主任轉過身去,幫我把桌子上的書籍壘成一疊,裝進尼龍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