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往事(1 / 3)

夕陽把烏裏拉頂部映得金碧輝煌,而山腳處卻已是朦朧一片,此時喬小姐仍在拚命挖洞,隻是揚起的泥土稀稀落落,頻率也越來越緩慢,在旁邊那些高聳人雲的杉木襯托下,她瘦小的身影給人一種很無奈的感覺。

我把藍鑽石弄進火柴盒裏,再塞到背包的最外層,墊上所有東西後,那溫度還算能勉強接受,於是重新搭到背上,回頭去幫喬小姐的忙。

或許是實在沒力氣挖了,喬小姐不再爭持,默默地退到一旁,不過目光始終注視著洞口。其實她折騰了這麼久,隻不過刨出個一米不到的淺洞,我搖搖頭,掄起鐵鏟順著胝犬挖出的地道往下刨。

就這樣賣力地幹了一會兒後,腳下的土突然變得堅硬,還夾雜著不少渾圓的石頭,看似河床上那種冰水衝刷出來羊背石。這情況馬上引起喬小姐的注意,她拿起一塊看了看,又抬頭觀察四周的地形,然後一臉堅定地說:

“這裏不可能有羊背石,明顯是回填土,也就是說,北單於的墓穴就在這塊範圍。”

“真的?”我感到一陣興奮。

其實從發現胝犬逃生洞口的那一刻起,我就隱隱覺得單於墓在下邊,隻是不敢相信,令耿家魂牽夢係了千百年的東西會如此輕易找到。或許天憐天憫、百劫到頭吧!我歎了口氣,踮起腳望了遠處的天保一眼,朦朧中,隻看到一團黑影蜷縮在草地上,一動不動的就如一具屍體。是不是該過去瞧瞧?我正猶豫,突然覺得腳下有些晃動,接著一聲悶響,整個人迷迷糊糊往下溜。我趕緊騰出手來,撐住兩邊洞壁,腳則不停地蹬著土,好不容易才把下滑的速度降下來。

這是喬老頭挖的逃生洞道?肯定是的,隻有他相土門的荷花鏟才能弄出這麼圓、這麼滑的洞來,之前盜李誌墓時我就曾領教過。可是,這兒離地麵隻差兩米不到,他為什麼停下來呢?是什麼迫使他功敗垂成?他還在下麵嗎?我一下想到很多,最後幹脆放開手,讓身子順著洞壁慢慢往下溜。

大約滑了十來米後,腳突然一個踩空,緊接著一屁股跌坐在碎石堆上,痛得我齜牙咧嘴地叫。難道這就是北單於的墓室?我掙紮著站起來,顧不得拍去身上泥土,抽出手電筒就是一通亂照。

這是一間碩大無比的墓室,整個呈圓筒形,全部由大小不一的羊背石壘砌,空蕩蕩的,怎麼看怎麼像白石山王陵的前殿,特別是墓室頂部那穹廬式的拱形,同樣的如一個巨大蒙古包。唯一不同的是,這間圓形墓室有好幾個小拱門,想必是通往其他墓室的甬道,單就這點,裏邊的複雜程度可想而之。

這時,身後的盜洞傳來一陣聲響。是喬小姐按捺不住溜下來吧?我轉過身去,剛想提醒她這洞口到地麵有個落差,突然眼前一黑,硬生生地被她撞倒在地……

“是天樺嗎?怎麼回事?”喬小姐從我懷裏爬起來,也打開手電筒,朝四周照了一會兒後,把光柱對向身後那條盜洞,這才發現,原來洞口要比墓室地麵高出一米多。

“這是我爹爹挖的,他肯定還在裏邊。”她很堅定地說。

“我也覺得是。不過,這麼厚的墓壁他是怎麼挖穿的呢?”就著手電筒的光線,我看清這洞道像個喇叭口,破口處露出厚厚一層石壁。

“炸藥唄!”

“炸……炸藥?老喬也玩這個?”

“是啊!挖墳盜墓雖說靠的是經驗,可也是個體力活,我爹爹以前是不屑用的,可現在上年紀了,總有些力不從心。”喬小姐心不在焉地說著,注意力全集中在墓壁一那些小拱門上,她照看了一會兒,皺著眉喃喃自語:“匈奴人崇尚白色,這墓室全塗上白灰,倒也符合單於墓風格,可這麼多甬道又是怎麼回事呢?肯定是個詭局,好眼熟,就是想不起來,看來我得冷靜冷靜……”

“這就對了,越是危急關頭就越該控製好情緒。”我裝模作樣地說著,其實自己心虛得很,麵對這些陰森森的甬道,我內心早已積滿陰霾,亂成一團。

“那是什麼?”喬小姐突然把光柱定格在其中一個拱門上,我也跟著照過去,隻見金光一閃,門口處一東西折射著光芒。

喬小姐不顧一切地衝過去,也不考慮是否有機關,可見她仍處在激動中。我正猶豫著要不要跟上,卻見她撿起那東西跑了回來。

“這……這是相土門的‘開穴辟邪如律令’!”

“你怎麼知道?”喬小姐驚訝地問。

“這是我在老家撿到的啊!後來讓你爹爹要去了,說是他相土門的信物。”

“有這回事?我怎麼沒聽說過。”

喬小姐的回答更令我吃驚,原來老家夥一直在糊弄我,可一想,也許他說的都是真的,隻是不想讓女兒重走盜墓這條路,所以不提與相土門有關的事。又或許是羞於出口,畢竟這腰牌是從我手裏騙去的。

“照這樣看來,你爹爹走的應該就是這條甬道。”

我扯開話題,指了指發現腰牌的那道小拱門。就在這時候,盜洞外突然傳來一陣淒厲的狼嚎,緊接著,這詭異的聲音此起彼伏……

“不好!天保出事了。”我大叫一句,第一時間衝向盜洞口,心急如焚地往上麵爬去。

剛鑽出洞口,我立即覺得有些不對勁,可具體是什麼卻說不出來,直到看清天保在對著圓月嚎叫時,才猛然醒起——太陽不是還沒完全落山嗎?怎麼會有個月亮掛在山頂?就一會兒功夫,這變化未免太快了吧!難道下麵那間圓形墓室會讓時間變慢?

此時我已經顧不得思索這個問題了,抹去臉上的泥土,徑直朝蹲在草地上嚎叫的天保跑去。幾乎同時,山上的鬆林中突然衝出一個人影,疾風般地往下飄,目標竟然也是山坡上的天保……皓白月光下,那人一身藍衣折射著詭譎色調,就如傳說中的山野鬼魅。

是他?那個一路相隨又一路誘導的神秘人?他終於露臉了,這回又想幹什麼昵?我加快奔跑的速度,一邊觀察那人的舉動,隻見他急停在天保身後,舉起手裏的小銅鑼,往後腦部位就是一擊……隨著一聲刺耳的脆響,天保就像突然爆破的輪胎,整個人鬆軟地癱倒在地,而山穀中那些狼群此起彼伏的呼應聲也戛然而止。

“住手!”我聲噺力竭地呼喝,那人卻毫不理睬,又揪起天保的胸口,還拿東西硬灌進他嘴裏。

“你是誰?”剛靠近我便大聲喝問,再看天保,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儼然像具等待火化的屍體,隻不過胸口在有節奏地起伏。明白到這人是在救天保,我頓時收起緊捏的手裏的小鐵鏟,壓低嗓音問道,“你給他吃什麼來著?”

“是救命散。”那人抬起頭來,望著我冷冷地說:“怎麼,不認得啦?”“你……你是厚道伯?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刹那間,我好像也被敲了下後腦勺,隻覺得思維一片紊亂,內心更是五味雜陳,既有患難老友重逢的喜悅,又有濃濃的警惕與擔憂,畢竟他無論哪方麵都比我厲害許多,怕就怕彼此目標相同,到時候難免一番廝殺。

“其實一開始我就隱隱覺得是你,隻是對你那一身長袍、滿臉胡須的印象太深刻了,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我裝出漫不經心地樣子,內心卻在盤算著如何讓他攤出底牌。

“你們兩個飯桶、混蛋,一個膽不大心不細,做事不經腦,一個簡直是畜生,小小年紀就搞到狼咒發作……”厚道伯突然沉下臉,惡狠狠地望著天保說:“這才剛剛開始,再過些時日有你受的,別以為這救命散能救得了你,跟你直說吧!那隻是我配的止痛藥。”

他這話就像顆炸彈,震得我暈頭轉向——他怎麼以這樣的口氣說話,如果是罵我那還有得解釋,畢竟他跟父親是莫逆之交,可天保又關他什麼事呢?

“你到底是誰?”我脫口而出。

“三秦覓龍樓的當家。”

“啊!你是……”

“他就是六爺,我認得。”天保或許是被吵醒了,微微張開眼,說出句更震撼的話。

我是八歲那年離開大壩溝的,雖然後來又回去住了一段時間,可一直沒見過六爺,他留給我的記憶很模糊,除了高大魁梧,就剩孤僻跟神秘了——整天關著門“修煉法術”。而天保家就住隔壁,他們有更多、更長時間的接觸,所以我確信他沒認錯人。

“六爺!這十年來你到哪裏去了?”我激動得有些嗚咽,心裏有太多話想說,可又不知從何說起。

“我一直在這附近。”六爺敷衍了一句,把天保扶起來,又喂了他一些藥散,接著說:“你們四個剛到山腳我就發現了,隻是不清楚其他人的底細,所以沒過來相認。”

“六爺,您連我都不認得了?當年在大壩溝,您一日三餐可都是我送過去的。”天保憨憨地說。

“嗬嗬!你小子現在壯得像頭牛,我哪裏還認得?”六爺笑了笑,突然臉色一沉,皺著眉頭說:“直到剛才你狼咒發作,我才知道你也是苦命的耿家人。”

提起狼咒,所有人都是一顫,場麵頓時有些壓抑。這時喬小姐遠遠地走來,六爺一瞧,壓低嗓音問,“這小妞是什麼人?我看她一路怪怪的,好像有點神經質。”

“沒事,她是來找人的……我以後再慢慢跟你解釋。”眼看喬小姐走近,我趕緊收起話題,給他倆做個簡單介紹。

六爺點點頭,站起來說:“這裏不安全,在上邊林子裏有個石洞,你們都跟我上去吧!”

“不!我要找爹爹,他就在下邊墓裏。”

“你爹爹?相地門的那個老頭?”

“對對對!厚道伯您見過他?”一聽這話,喬小姐的眼裏立即閃出光芒。

“是的!就在幾天前,我看他帶著一群外國人在山裏悠轉。說來好笑,我穿長袍留胡須扮了十年牧民,這才剛剛脫掉,卻輪到他穿上了,嗬嗬!看來還真是緣分……”

“什麼?帶懷特來的那個老牧民是他假扮的?”

“厚道伯,您早認識我爹爹?”

“對了!您說的緣分是什麼意思?”

麵對我倆七嘴八舌的盤問,六爺又是一笑,指了指山腰說:“咱們到上麵去聊吧!”便轉身往山林走去。

見喬小姐還在猶豫,我拉住她的手,輕聲勸道:“這北單於可是匈奴最厲害的風水師,他的墓絕不簡單,咱要是貿然硬闖的話,不但救不了你爹爹,還可能搭上性命。你知道嗎?厚道伯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的六爺,他是耿家最出色的盜墓高手,而找到匈奴金棺是他的畢生心願,肯定會帶咱們進去的,這會還是聽他的吧!”

“他就是六爺?”喬小姐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突然拔腿追了上去。我攙起天保,隱隱聽到她在纏著六爺問——“您跟我爹爹是朋友吧?”

“算不上朋友,隻是有過買賣,不過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彼此也算惺惺相惜吧!說起來,我裝扮成牧民這招還是他啟發的,當年我一路尋到大漠,正巧碰到他在找什麼任師祖的墓,我看他一身蒙族打扮,覺得挺方便的,也跟著學,這一晃就是幾十年,所以當看到他又穿著長袍時,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就像在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