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深冬我孤寂而絕望,在我的記憶裏,那是我最茫然的時期。
我是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下發現寫文章的時候是能夠忘卻頭痛的。一次,一個低年級朋友讓我寫篇文章給他,黑板報上登的。我這才發現在寫文章的時候,我的頭不痛了。
那個冬天讓我記憶猶新的另外一件事情就是,我決定寫部小說,那些數學和物理題目叫我頭痛,可是寫小說卻能叫我從那痛中走出來。我被迫迷上了它,我的幽暗的高三生涯,從我打算寫一部小說開始,變得增添了那麼一絲絲光亮。
我回到了課堂,但不是為了複習和高考,而是為了寫小說。一個如今看來頗為幼稚的想法控製了我,我的頭痛叫我不能好好複習功課,那我就寫部小說出來,做個作家。
1998年的高考和那場洪水一樣停留在了我的記憶深處。分數出來後,我名落孫山。與此同時,我那寫了十萬字的小說也在片片飄散的失落中宣告破產,我給它起名字叫《患者》,然後把草稿打包封存,在父母的歎息聲中開始了複讀。
我的高三歲月給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也許在別人看來,一場莫名其妙的疾病,以及一次很多人也經曆過的高考失敗並不算什麼,可是它們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跡是致命的,沒有人可以想象,它給我造成的壓抑是多麼巨大,同時更為重要的是,我所體會到的人情變遷加劇了我的敏感和虛弱。我記得那時候我有一位語文老師,高中前兩年對我頗為關照,視我為上重點大學的苗子之一加以重點培養,我對他也非常感激和信任。讓我想不到的是,在我病後的時間裏,他連看我一眼都不願意,尤其是在模擬考試的幾次失敗後,他對我的態度基本上是完全忽視。原來,一個老師為了升學率,是可以沒有情感的。
我第一次感受到了深刻的無奈。人隻是置身於茫茫滄海中的一粟水滴,你可以目睹海的波瀾壯闊,同時你也必須承受海的巨濤惡浪。再也沒有比在複讀班忍著頭痛學習叫我難忘的事了,而且這一次我沒有退路。父母的期望和自身前途係於此一線。
如今,我的破碎的高三歲月和我那部叫做《患者》的稚嫩小說一樣,早已散落在時間的河流裏,可是它們深刻地影響了我,它們就像一把透明的玻璃刀一樣劃過我的肌膚,割開了潛藏在生活表層之下的無奈,從而叫我感受到了那種剔透晶瑩的疼痛。
神說,人來塵世,無非就是感受疼痛來的,否則怎知天上的快樂。人說,人生從哭泣而始,其印證的無非是命運的多舛。
也許,出生在寒冬季節的孩子,就注定了必須承受比別人更多的羈絆吧。
2
也許
愛情就是一杯黑咖啡
沒有喝過的人不會知道它有多濃
要說,流浪的情結一直凝結在我心裏。我從陝西關中平原而來,一頭跌入南方的華麗城市,可是我的感受卻是,我一直處在那列我走出故鄉的火車上,車輪哐當哐當地擊打著我的旅途,叫我時時刻刻不得安生。
1999年,我的大學生涯款款起幕。我記得,我的腳步踏上淩晨的長沙站台的時候,大雨如注,光彩奪目的霓虹燈遍地閃爍。我和同行的朋友各在站台邊的小商店買了一把傘,然後衝入雨中。
所以說,我的長沙生活從潮濕陰冷開始。後來,我才知道長沙曆來是個多雨的城市,春天的時候曬在陽台的衣服一個星期都幹不了,牆根處長滿青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