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我和父親(3 / 3)

我問及他由京回汴後的遭遇,這是他最不願意談的。隻談“過五關”,不說“走麥城”,大概人都有這種狹隘心理。好像這一段是他一生曆史中最蒼白的一頁,他感到無話好說。

“在開封辦麵粉廠失敗後,可以說是逃債吧,我跑到陝西,那時張鈁在西安住,我想向他要幾個錢,在二十路軍時,我曾向他辦的觀音堂煤礦投過資。他給了我幾百元,不頂用,我又去到蘭‘州,跟著民眾劇團活動。一次從蘭州到西安,出站時軍警檢查行李,我帶了個旅行袋,本無任何違禁物品,隻因河南那邊的事心煩,我趁檢查人員不注意走了。這一下惹出麻煩,軍警把同我一起的一個朋友扣下,那天晚上我在一個小旅店裏一夜未眠,心想我範龍章一輩子沒有辦過這樣不義氣的事,再大的事自己當,不能連累別人。第二天一早,我跑到西安市公安局門前,吵著要公安局放昨天在車站扣留的那個人,我說我是範龍章。公安局門口值班的人被弄得莫名其妙,看我這個人有些氣派,就打電話向局長彙報。局長是從延安公安局來的,聽說過我,就要值班的把裁讓進會客室,他馬上出來。接著他打電話向市委彙報,市委向中共中央西北局彙報。西北局書記習仲勳同誌接到電話,指示公安局把我送到西北局交際處,並查詢我朋友的下落,也立即送到交際處。我到交際處剛坐下,習仲勳、馬明方同誌就坐車來了。我同習仲勳同誌在延安相熟,老朋友見麵,習仲勳很熱情,拉住我的手說:’真想不到在這裏見到你,你是怎麼來到西安的?我以為你一直在北京呢?‘我不願意詳談,隻歎氣,說,’仲勳同誌,不多說啦,你讓我和我的朋友走吧。‘習不同意,說,’老朋友幾年不見,怎能一見麵就要走呢?‘馬明方也勸留。習仲勳耐心開導我,安慰我,我才把撤離延安後的幾年經曆原原本本說了一遍,他也歎口氣,很同情我,但嚴厲批評我不該離開北京,離開組織,說現在不同你過去闖蕩的時候,離開組織,寸步難行。他要我回河南,說那點債不算什麼,他同河南那邊打個招呼。我不回,我感到太沒有麵子。習仲勳無奈,隻好勸我說,’不回河南也行,就在交際處住著,不要再東走西走,你看這對組織影響多不好。”

於是,父親一直住在西北局交際處,習仲勳找他談心,說如果你不願回河南工作,就在西北軍政委員會工作吧,他不幹,說:“我要工作的話,就留在北京了,何必跑到這裏。”大家知道他的性格,不同他計較。後來就給他掛了個西北軍政委員會參事銜。到1953年,河南省開人民代表大會,省府秘書長何芸生找我母親,要我母親同他一起到西安去,總算把他勸了回來。至此,他才正式到河南省政府參事室工作j回河南後,有一段時間他的熱情還是很高的。

1957年整風,領導動員來動員去要他們向領導提意見,他說沒有什麼意見好提,領導說沒意見不行,一定要提意見才是愛護黨,才是向黨交心。於是參事室的老先生們拿著大蒲扇坐在院裏樹下想來想去,說了參事室副主任對人態度不好等一些雞毛蒜皮的意見,父親還說了陝北戰役,起初他對毛主席的部署有懷疑,後來事實證明毛主席正確等一些話,不料這就構成了攻擊領導及懷疑毛主席的“反黨罪行”(河南參事室保存有材料),作為劃父親“右派”的根據的一個記錄,如今仍在,看後真令人啼笑皆非。被錯劃“右派”後,父親真可謂是心灰意冷。

不過他這個人好勝,不甘落人後,不願別人吃虧,所以在接受改造時,他勞動表現好。聽母親說,他經常拉很重很重的煤車,從鄭州街頭走過,任憑烈日曬,也很少戴帽子,毫無“破帽遮顏過鬧市”的那份慚愧。他雖說是窮苦出身,但養尊處優年數多了,開始拉車,往往肩膀磨破,血水與襯衫粘在一起,晚上回來就用溫水把粘連部分濡濕,衣服才能脫下:母親說,“你不會少拉一點。”他說,“我要少拉別人就得多拉,反正大家的任務得完成。”1969年我同他談起我被劃為“右派”到海南農場勞動的艱苦情況,談到開荒,談到深翻,談到硬是把土當肥料一車車從這裏搬到那裏,他笑笑問:

“漢生,你一車能拉多重?”

“三四百斤吧。”我答。

“嘿嘿,”他笑兩聲,很自豪地說,“我一車拉過七百斤。”

1972年春節前夕,我在英德東風幹校請一位五七戰士給我理發,準備回廣州度假,學員們正圍著我開玩笑,事務長走過來問:

“你準備今晚回鄭州嗎?”

“不是,回廣州。”我說。

“聽說你父親病逝了,指導員剛才接到電報。”

我找到指導員問明情況,請了假,立即到河頭車站爬上一列北上的春節期間臨時加開的簡易列車。車廂是貨車,隻有幾個農民模樣的乘客,或蹲或坐,默默不語。夜裏,車到終點站韶關,我下車後在候車室等了幾個小時,淩晨搭上十五次特快。那一天是年三十,車廂裏沒有了往日的擁擠與喧嚷,鐵路上的宣傳隊在車廂裏表演節目,乘客大都是趕回家團聚的,一種節日的歡快氣氛在蕩漾。我依著窗口,窗外的景物中時時閃出父親的富有生氣的豪爽的和蒼老的麵容,隨著年代的更替,父親不同的麵容在交替著,又不時集中到一點上,就是父親的死,父親的喪事和孤苦的母親。

我到家已是春節。家裏隻有母親和妹妹戰利。晚上,在蘇州工作的弟弟漢忠也趕回來了。

由於臨近春節,機關的負責人已把喪事快辦了,所以我和弟弟都沒有看到父親的遺容。妹妹說,開了追悼會,有十幾個人參加,機關還送了一個花圈。

父親逝世,總還算有一個花圈送行。

母親總是重重複複對我和弟弟說:

“今年真冷,你爸看病太困難,出不了門口。晚上睡覺把熱水袋放在他腳邊,他仍說腳像掉了一樣,沒有一點感覺。這一年,他的病情一天天加重,頭痛得厲害,大便很困難,每到半夜就喊叫。那一晚下雪,我把被子給他好好裹了裹,他一夜沒有出聲,第二天早上窗外一片白茫茫,屋裏映得很亮,他還躺在床上。我心想,這老頭安生了一夜,到現在還不知醒。我走過去,掀開被頭一看,他嘴角流血,摸一摸已經沒氣了,我就趕緊喊你劉老伯他們。”

母親又歎口氣,像自言自語:“唉,走了也好,活著受罪。今年太冷,我們家養的公雞,今冬每晚都飛到蘋果樹上睡覺,趕它它都不下來。上一場大雪,它凍死在蘋果樹上。蘋果樹枝上都是雪,它身上也是雪,白花花l的,但它至死抓住樹枝不放,揚起脖子,像似還在打鳴,但它叫不出聲了。”

聽母親說到這裏,我哭了。我望著那兩棵立在雪地裏葉子落盡的蘋果樹,望著幻想中出現的那隻凍死的沒有人需要它打鳴的曉雞,我哭了。

父親的骨灰盒放在火葬場,我同妹妹買了一朵小白花放在他的骨灰盒旁,寄托我們的哀思。火葬場的規矩,每兩年要交一次保管費,否則火葬場就會將骨灰處理了。所以那幾年我每隔兩年要跑一次位於鄭州西郊的火葬場。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後,撥亂反正,父親恢複了名譽,1980年7月,河南省政協、參事室為父親開追悼會,薄一波等領導同誌發來唁電,滿祭堂的花圈,滿祭堂的淚水,父親的骨灰盒移放在河南烈士陵園。這好像曆史已還他以應有的曆史位置,但卻引起我更深更深的悲哀。

父親的一生是部波瀾起伏、動蕩不安的曆史。這部曆史包含著巨大哀痛和矛盾。

所以,至今我還不能說我了解父親。也許這才是我真正的悲哀。

1994年12月9日完稿於廣州還鄉祭父記程樹榛家鄉族侄來信,告知一則重要信息:祖居多年的老村旁,將要修建一條水泥馬路,所經之處,房合、墳塋,都要遷移,我父親的墳塋,正當其中,屬在遷之列,希望我盡快回鄉處理此事。

聽到這一消息,全家都很著急,特別是母親,更是寢食不安,坐臥不寧,流著眼淚向我說:咱們全家都調來京城了,團團圓圓,歡歡樂樂的,隻是把你父親一人拋在荒郊野外,無人過問,平時連個紙錢都沒人送,現在又要在墳上修路,他將永世不得翻身了,你要趕快回家鄉去,把你父親安置在一個好的去處。小時候,他是那樣疼愛你,視作掌上明珠;他生前未得到你的什麼好處,現在你總該盡點孝心了吧!

關於父親的印象,在我腦海的屏幕上幾乎是一片空白。因為我還未滿三歲時,他就與世長辭了。

論起我們的家世,也還算有些來頭,我們的遠祖程頤、程灝,乃宋朝著名理學家,號稱“二程”,此後曆代當官,也曾顯赫一時,直到我的祖父,還以前清末代秀才而光輝門楣。民國以後,曆遭兵燹所害,天災所苦,而致家道中落,淪為平民,不知祖父出於何種顧慮,我們這書香門第,竟未為自己的子女創造一個好的學習條件。我伯父上學不多,便改習醫道;而我的父親竟未進一天學堂大門,但是憑著他的過人聰慧,卻無師自通地認識了許多字,可以閱讀一般的通俗小說;特別應該提及的是,他還掌握了一套拿手的木工技藝,經常用那雙靈巧的手,雕繪許多木質工藝品,饋贈親朋好友,至今我還能清楚地憶起一件事:父親生前單為我專門雕製一輛童車,供我乘坐:他在小車上雕龍刻鳳,描金繪彩,玲瓏剔透,進退自如,是件絕美的工藝品,誰人見了都交口稱讚。

它一直是我引以為榮的傳家寶。遺憾的是後來在兵荒馬亂中丟失,母親每提起此事,仍惋惜不已,覺得未能收藏好,愧對父親。

父親亡故時,母親哭得死去活來,痛不欲生。幸有親朋勸解說:死者已矣,難以複生;孩子幼小,尚賴你撫養,為了孩子,你必須挺下去;天可憐見,三歲的我,從此便成了母親活下來的惟一精神支柱,每逢朔望或年節,母親便買一筐冥錢,領著我到田野裏去為父親上墳,她一邊燒著紙錢,一邊哀哀痛哭,口中還不斷嘮叨:你死後有靈,要保佑我們母子平安,讓孩子順利長大成人。

那時,我雖小不懂事,但母親的哀痛,卻令我心碎,因此往往也禁不住涕淚橫流,嚎啕痛哭。此時,母親總是把我緊緊攬在懷裏,母子哭成一團。此情此景,我永世難忘。

每次為父親上墳,都要花去一天時間,因為母親燒罷紙錢,還要將事先做好的、父親生前愛吃的酒菜,在墳前祭奠,之後,還要我和她一同跪在那兒,禱告父親,請他前來飲用。等上幾個時辰,母親又采來泥土把食品掩埋起來,眼看夕陽西去,夜色籠罩下來,才依依不合地牽著我的小手走回我們孤寂陰冷的家。回到家中,觸景生情,母親又要痛哭一番,直到夜闌,始把我脫衣抱上床,她則和衣而臥。

我小時候就在母親營造的這種悲悒、淒苦的氛圍中度過的。我的體弱多病,我的鬱鬱寡歡,我的怯懦內向,我的憤世疾俗,就是這樣養成的……

鬥轉星移,一晃就是五十多年,我從少年時代即負笈外地求學,後又在異鄉供職,結婚後把母親接出來了。生活的崎嶇,命運的坎坷,事業的得失,個人的榮辱,以及斑駁多變的際遇,使我長期遠離故鄉的土地,對孤寂地長眠在荒野的父親,一點也未盡人子之道,每念及此,心頭輒為不安。我是個無神論者,並不相信人在死後尚有靈魂漫遊幽冥,能為生者帶來禍福;但作為前人的後代,是不應該忘記自己生命之根的。因此,當母親急著要我回鄉祭奠父親並為之遷移到能給生者帶來慰藉的處所時,我是由衷從命的。妻子也很理解我的心情,主動要求與我同行。她說,作為兒媳,也應該向老人獻上一點孝心敬意。

於是,買了火車票,我們夫婦便啟程回鄉了。

每次為父親上墳,都要花去一天時間,因為母親燒罷紙錢,還要將事先做好的、父親生前愛吃的酒菜,在墳前祭奠,之後,還要我和她一同跪在那兒,禱告父親,請他前來飲用。等上幾個時辰,母親又采來泥土把食品掩埋起來,眼看夕陽西去,夜色籠罩下來,才依依不合地牽著我的小手走回我們孤寂陰冷的家。回到家中,觸景生情,母親又要痛哭一番,直到夜闌,始把我脫衣抱上床,她則和衣而臥。

我小時候就在母親營造的這種悲悒、淒苦的氛圍中度過的。我的體弱多病,我的鬱鬱寡歡,我的怯懦內向,我的憤世疾俗,就是這樣養成的……

鬥轉星移,一晃就是五十多年,我從少年時代即負笈外地求學,後又在異鄉供職,結婚後把母親接出來了。生活的崎嶇,命運的坎坷,事業的得失,個人的榮辱,以及斑駁多變的際遇,使我長期遠離故鄉的土地,對孤寂地長眠在荒野的父親,一點也未盡人子之道,每念及此,心頭輒為不安。我是個無神論者,並不相信人在死後尚有靈魂漫遊幽冥,能為生者帶來禍福;但作為前人的後代,是不應該忘記自己生命之根的。因此,當母親急著要我回鄉祭奠父親並為之遷移到能給生者帶來慰藉的處所時,我是由衷從命的。妻子也很理解我的心情,主動要求與我同行。她說,作為兒媳,也應該向老人獻上一點孝心敬意。

於是,買了火車票,我們夫婦便啟程回鄉了。

我事先曾和侄輩等約定,我們抵達故鄉縣城時,立即驅車去故居程圩敬謁父墳。不料剛下火車,便下起雨來了,昨天還是紅日高照,晴空萬裏,今天卻忽然天低雲暗,雨流如注,天公在為我祭父之行而落淚吧,這應該是個吉兆!因此,當侄輩征求我的意見是否如期前往時,我毫不猶豫地說,照行不誤。他們又說,經過雨水浸潤,家鄉土路已無法行車,怎麼辦?我說,淋雨淌水也要今天去!我心想:已經幾十年未沾家鄉的泥土了,今天不是重溫鄉情的好機會嗎?父親在天有靈,該會讚許他的兒子冒雨前來看望他的。妻子的態度也很堅決;既然心誠已感動天公落淚,我們就別辜負這番美意了。

果如侄輩所說,汽車開到離老家尚有三華裏的新集,便因泥水太深無法行進了。我們果斷地下車,冒雨淌水步行。在泥泥水水的土路上,在霧雨茫茫的天野中,我們赤足卷腿,艱難地跋涉起來。

走的雖是幾十年前的老路,卻充滿著新鮮的感覺,綠油油的麥田,如綠色錦緞鋪在大地上,垂柳和白楊,亭亭地立在道路的兩邊,形成一道綠色長廊;

兒時的革合茅屋,已無蹤影,代之而立的是一座座嶄新的磚瓦小樓,它們沐浴在綠樹叢中,宛如碧海中一艘艘紅色的船。

家鄉變了,父親,它是在您的眼前發生的,您知道嗎?

雨水淋在身上,浸透了薄薄的衣衫,奇怪的是,我並無寒冷的感覺,卻有一種暖融融的溫馨;淌在泥濘的土路上,一步一個水坑,也並不覺得沉重難行,卻有一種腳踏實地的親切感,我和妻多年來很難有機會一同行走這樣的道路,今天卻有一種異樣的力量,在推動我們步履輕捷地和侄輩們同步而行,毫不落後一步,也許在冥冥中父親的英靈真的在鞭策我們吧!

走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到了父親的墳墓前。這兒已不是五十餘年前的原貌了。過去的荒野,已變成一處處新的宅院,一條新修的馬路,橫亙在離墳塋不遠的地方,路旁,有一座嶄新的四合院,從大門上掛的牌子可以看出,這是我們程圩的村辦小學。細論起來,它應該是我的母校了。五十年前,我就是在它的前身“村塾”中接受的人生第一次啟蒙教育。這是我生活起步的地方。而今,它和我父親的墓地僅一路之隔,父親,你聽到孩子的讀書聲,也許是一種安慰吧?當初,你的兒子就和他們一樣,一口一口地吮吸著知識的乳漿而成長起來的,聽到他們幸福的歡聲笑語,你應該不感到寂寞了。

帶著翩翩浮想,我走近父親的墳墓前。此時,我的內心陡地激動起來,這土丘中長眠的就是賜給我生命的那個忠厚的老人嗎?不!他是個年輕人,臨終時他還不滿三十歲呀!我在淚眼模糊中似爾閃現出一個朦朧的圖影:一個生氣勃勃的青年男子,從一位年輕的婦女手中,接過一個不滿三歲的胖墩墩的小男孩,把他抱了起來,舉在空中,之後,又讓他騎在自己的脖子上。孩子嘎嘎地笑了起來,這對年輕的夫婦也幸福地相視而樂。這就是我的父母親。可是,過不多久,其中的一人卻忍痛丟下了他的弱妻幼子,英年早去,於是,又出現了另一番絕然相反的影像:在一碩大無朋的棺材前,一身縞素的青年婦女,頓足捶胸地嚎啕痛哭,跟前站著一個披麻帶孝的孩童,他惶恐地望著淚人般的母親,喊著“我要爹爹!”一一這是我腦海中僅存的一點印象。而今,麵對這一丘荒塚,一抔黃土,麵對早已化作煙塵的父親,我不禁悲從中來,忍不住跪在被雨水淋濕的地麵上,默默地禱告起來:父親,您的不孝兒不遠千裏來看您來了;這些年,讓您一個人孤寂地眠臥在這片荒野裏。無人為您添一鍁土,饒一片紙錢。

但是,我們一家人都沒有忘記您,特別是我那八旬老母,無時無刻不在惦念您,等待百年之後與您重新聚首;您的三個孫女,均已長大成人,自立於世,她們也都深深地懷念您,盼您安息……

我的妻子則久久地跪在地麵上。她熱淚盈眶,口中喃喃祝告:父親,我是您的兒媳,今天前來看您,來的太晚了,請您原諒我的不孝;我和孩子雖從未見您一麵,但您的音容笑貌,早從母親的談吐中印入我們的腦海,您善良的天性,高尚的品格,永遠是我們的驕傲和榜樣,我們將世世代代紀念您。願您的在天之靈,保佑全家安康。隨之,她便把從遠方帶來的紙錢,在墳前焚化起來,片片紙灰,隨風飄展,把我們的無盡思念,熔在火中,淚水和雨水,沾濕了我們夫婦的衣襟……

此次回鄉,由於種種客觀原因,遷墓之事尚未完成,但卻完成了我們多年的一片心願:向親愛的父親說上幾句心裏話,表達後輩的殷殷懷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