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古拍拍他肩頭:“平日而論,這些日子他在營裏頭,吃住也沒聽他抱怨過一句,也沒端什麼架子,算是夠好伺候的了。你別整日對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行了,我心裏有數。”俞大猷歎了口氣:“他若此計能成功,我把他當菩薩供著都沒問題,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
王崇古大笑出聲。
入夜,有人影來到陸繹窗前,輕叩了幾下窗欞,片刻後從窗縫推進來一份薄薄的信。
岑福正欲追出去,卻被陸繹阻止。
陸繹接了信,隔著窗輕聲道:“你沒傷吧?”
外間已是寂靜無聲,待他推開窗子,可見月色之中,遠處一領藍衫蹁躚而去。
“大公子,他是誰?”岑福奇道。
陸繹微微一笑:“一位朋友。”
這本是陸繹想自己冒險潛入岑港,卻不知怎得讓藍道行看穿了心意,三日前他在窗口留下讓陸繹等他自岑港歸來的訊息,直至今日方回。
他如何孤身潛入,陸繹不得而知;他經曆了何種艱險,陸繹也不得而知,隻知曉他繪製了岑港內部並倭寇機關的詳盡圖紙,
一燈如豆,圖紙在桌上展開,依山而建的一處處柵欄,藏在暗處的各種火器,每一處位置都標注出了詳細的火器種類和射程。這些火器的位置堪稱惡毒,足以讓明軍在岑港前鋪陳下層層疊疊的屍首……
陸繹看了一夜,也想了一夜,得出一個十分殘忍的結論——即便明軍突發強攻,岑港也仍舊攻不下來。
天色微明,他將圖紙揣入懷中,緩步向大帳行去。
距離大帳還有數十步遠時,便見大帳帳簾被掀開,俞大猷自內出來。因擔憂戰事,休整這數日來,俞大猷心裏是沒著沒落的,往往整日整夜待在大帳中研究作戰方案。此刻他滿麵疲倦,雙手猛搓了一番麵皮,抬眼時正看見陸繹。
陸繹遠遠一拱手。
俞大猷行過來,眉頭深皺,欲言又止。
“將軍?”陸繹試探問道。
俞大猷終於還是問道:“到今日為止,已經休整足足九日,我看時候差不多了。”
“將軍莫急,我正是想與將軍商量此事。”
陸繹打了個請的手勢,俞大猷複隨他回到大帳內,他掏出懷中圖紙,遞給俞大猷。
俞大猷盯著圖紙看了許久,眉頭越擰越緊,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該問什麼:“這圖紙你從何處得來?”
“是我的一位摯友,知我為岑港之戰煩難,他替我冒險潛入岑港,繪了這張圖給我。”
俞大猷也知曉潛入岑港是何等凶險之事:“替我向你朋友說一句,我俞大猷欠他一份人情……圖上所標注,你能確定準確無誤?”
陸繹道:“我相信他。”
俞大猷陷入一陣沉默,長久地看著那張圖紙,以他多年征戰的經驗,他清楚地看出,一旦明軍猛然發動強攻,還是會在火器之下死傷無數,攻下岑港仍然無望。
“……你也看過這圖,應該知曉這仗打不贏。”他看向陸繹。
陸繹點頭:“我來找將軍,就是想與將軍商議此事……我想過,要讓明軍順利攻山,除非能夠做到裏應外合。”
“裏應外合?”俞大猷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