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放我下來!”青蘿激烈的掙紮。 過去半個多小時,她頭下腳上的倒吊在某人肩膀上,種種反抗卻猶如以纖弱的羽毛去撼動不周山。她隻能從路麵的材質判斷自己到了何處。目前為止,她所經過的地點從人行道變為汽車地毯,再換成整齊的柏油路,最後進人某間宅邸,變成現下的高級大理石地材。 “齊磊。麥地什麼什麼的,放我下來聽到沒有?我快吐了!”既然肢體動作無法奏效,她換個招數試試。
這次的威脅奏效了。隨著天旋地轉的拋物線動作,嬌軀劃成圓弧形飛出去,降落在一處柔軟的貴妃躺椅上。
青蘿迅速翻直嬌軀,惱憤的瞪向末開化的山頂洞人。起碼他還存著些微的仁慈,沒把她的眼睛也蒙起來,讓她有機會看清楚自己被送往哪個刑場。 “下次你想逃開我的時候,行蹤最好更縝密一點,別在我的總公司樓下逛大街。”齊磊兩腿岔開,兩手扠在腰上,表情的火爆程度絲毫不亞於她。
和熱辣辣的神情相反,他的口氣冰寒到了極致。 “我又不是你的囚犯,你憑什麼當街綁架我?”她用力吐出嘴裏的發絲。 大理石廳柱,大理石地板,大理石壁爐,大理石牆麵。各種深淺不一的大理石組合成這座豪麗的宮殿。光是身處的這間大廳,占地便達五十坪,廳廊中央甚至有一座噴泉正潺潺沁著涼意。若再加上幾條走廊所通往的側翼,總麵績令人難以估算。
廳室設計采巴洛克風格,鑲金邊的壁飾繁複得恰到好處。法式沙發和茶幾距離噴水池約莫兩公尺遠,既能欣賞池景又免於被水花濺濕。而她坐靠的法式貴妃椅則置放在右後方牆角。在廣大的空間中,自成一處小巧的休憩區。
若非甫從三十六度的室外高溫走進來,她會錯以為自己飛抵涼爽的歐洲宮廷。倘若走廊上突然出現幾名穿著大蓬裙的中古仕女,她也不會意外。 “憑你偷走我的錢、拐走我的羊,我就能以回族律法將你剁成四十八截。” 他冷笑道。“你不曉得偷竊在回教戒律中是一大重罪,必須處以斷手的刑罰 吧?”“我才拿了你兩千裏亞而已,一收到旅行支票就會連本帶利還給你。”
青蘿當然知道他恐嚇的成分居多。 “等我剁了你的手,咱們再來談利息的問題。”他掏出懸掛在腰帶上的防身短刀,用力拉高她的手。 “噢!你扯痛我了!”她痛叫出來。 齊磊沉著臉,不情不願的鬆開。
“這還差不多!”青蘿揉著手腕嘀咕。“你把我帶來這什麼地方?”齊磊 被打敗了。他正在恐嚇她,而她卻隻對這間房子感興趣。在她眼中,他就這 麼沒有威嚴嗎?“這裏是麥達他母親的家。”他重重爬梳黑發,眼神滿溢著 陰鬱和挫折。“你罵也罵不聽,說也說不動,到底該拿你怎麼辦才好?”他的神情彷佛抓回一隻偷飛掉的小烏兒,明知該重重罰它一頓,卻又狠不下心來。
她的芳心怦然跳動,不由自主的垂下螓首。 “我當時講得一清二楚,絕對不可能枯等在一旁,讓旁人去探查我妹妹的下落,誰教你不聽 ”愧疚感從四麵八方向她湧過來。 “所以你選擇在莫勒幫眾正滿城搜尋我們的時候溜走?”她自知理虧,隻能低頭把玩纖細的手指頭。
室內陷入突兀的靜默,沉重的氛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良久,一隻大手忽而撥弄她的額發,讓滿頭青絲輕戀的蜷住修長的手指。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有一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冒險抬頭一瞥,黑眸中的如釋重負幾乎將她淹沒。但他的眼神遠不隻如此,還包含了慍惱,憂慮,愛憐,無可奈何 錯綜複雜的情感交織一張情緒地圖,而地圖的目的地則標示出她的身影。
是她的錯,害他擔憂。但他這樣看著她,會讓她 亂掉。
他彷佛也察覺自己泄漏太多,立刻抬起頭,再度低頭盯望她時,所有情感已經斂去,隻留下氣惱。
但那短短的一瞬間,已讓她窺見太多真實的他。她深深吐納一次,腦中仍然有點昏沉,暫時無法消化這麼強烈的情緒衝擊。 “我答應你不會再偷跑。”她憑著直覺依進他懷裏,吸取這份滲入心肺的暖意。 “我應該相倍你嗎?”他輕聲問。
“我這次是認真的。”青蘿舉起柔荑鄭重發誓。 “難道你以前的承諾都是假的?”他狐疑的問。 青蘿吐了吐舌頭,隨他自己怎麼想。
齊磊抑回一聲長歎。總算,他的小鳥兒安全飛回來,沒有傷恙、沒有疼創,懸宕多日的憂慮終於消逝了。
他俯首,在她頭頂印下一吻,目前隻敢放任自己做到這個程度為止。 “美女!”一聲殺風景的噪音中斷了兩人的體己時光。 長廊尾端並未出現她想象的中古世紀貴族,而是麥達裹在傳統長衣下的身影。 “麥達,你也來了。”她驚喜的瞪大眼睛。雖然這家夥挺吵的,但開朗的個性很難讓人不喜歡他。 “美女,嗚 美女,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麥達一如以往,打老遠就張大兩隻手擒抱過來。
齊磊的動作比他更迅捷,在他撲上前的同時閃入航道之間。砰!麥達一腦袋撞上弟弟的胸膛,四平八穩被堵個正著。他還來不及表達抗議,後衣領已經被弟弟拎起來。 “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不要對青蘿摟摟抱抱。你當所有人都和你一樣沒規矩?”齊磊陰黑的表情暗示他很樂意痛揍兄弟一頓。 “我現在被你抓蛇抓七寸,哪有機會對她摟摟抱抱?”麥達為自己辯解。
若非兩人的身量差不多,他現在已經變成被鷹爪拎在半空中的小雞。 “幸虧我搶先攔截下來,否則我的人又要著了你的道。”齊磊反射性的回答。
他的人?!在場三位同時一愣。
他 他是這麼看待她的嗎?青蘿微張著嫣唇,狂猛的紅潮浮現她的容顏。 “嘻嘻嘻。”麥達以一陣壞壤的笑做為開場白。“我說老弟 ”啪!冷不防一隻五爪手直直貼向他的正麵,中止他所有言論。 “我是指‘我的客人’。”齊磊僵硬的糾正自己的話誤。 “那為什麼你能對她摟樓抱抱,我就不行?”麥達的眼睛也很犀利。當真以為他沒看到兩人在躺椅上親親抱抱的體己樣?齊磊一時語塞。 “你和我比?”他老羞成怒,充滿威脅性的逼進一大步。 “喂喂喂,你做什麼?”麥達連忙掙脫他的拎抓,躲到一株巨大的盆栽後方。“這裏是我老媽的地盤,也就等於我的地盤,強龍不壓地頭蛇,你別亂來哦!”“欠揍!”齊磊恨恨的瞪他一眼。 “我老媽要見你,快去應命。”麥達神氣兮兮的傳達懿旨。 “是嗎?”齊磊深深的攢起眉。這痞子不會借故把他支開好對青蘿動手動腳吧?“信不信由你。別怪我沒提醒你,老媽的厭惡排行榜上,第二名是等人,第一名是等不到人。如果讓她火大了,後果自負。”麥達閑閑的打量天花板的紋飾,一邊吹口哨。
齊磊的視線遊移在兄弟與嬌客之間,臉色陰睛不定。 “青蘿,我送你回房,等你梳洗完畢正好準備用晚膳。”讓她暴露在麥達的“幅射能”之下太危險了,他不信任采花成性的兄弟。 “我帶她去,我知道客房的路。”麥達從盆栽後麵踏出來自告奮勇。 一記絕對零度的眼光又把他冰回去躲著。“要你多事!”“沒關係,你先去忙你的,讓麥連帶我去就成了。”青蘿主動說道,不想誤了他的正事。而且獨自在異鄉街道上流浪了一天,她渴望有個健談的同伴。 “我說了我會帶你去!”他的眼神足以讓火焰結冰。
“… … 隨便你。”青蘿心裏直犯嘀咕。麥達隻是天性熱情了些,其實半點 危險性也沒有,真不懂他幹嘛防範得如此緊。
“美女,我晚點去找你。”麥達冒險從盆栽後麵向她道別。 兩人經過一重又一重的長廊,最後站定在一間廂房的門前,他轉身為女士打開房門。 “我剛剛是一時失言。”他忽然開口,眼神並未看向她。 她帶著疑問的神色挑了挑眉。
“就是剛剛那個‘誰的人’的問題。”他彷佛想為自己辯解些什麼。“我 一時嘴快,就這樣。”一開始青蘿並不敢確定,然而當她仔細觀察他半晌, 赫然發現:他在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