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承乾殿裏燈光幽暗。侍女,內侍們都隻站在門外,不敢入內。眾人連大總管石全一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隻知道皇後娘娘被請出了承乾殿,被皇上罰了禁足,從此不得踏出昭陽宮一步。到此刻才不過短短數個時辰,早已經傳遍宮內的大小角落了。

百裏皓哲的臉隱在暗處,淡淡地道:“沈叔,你滿意這樣的結果了嗎?”他心中沒有半點的喜悅,隻有一片的空洞,涼颼颼的,像永遠無法填滿似的。她離去時的神情,仿佛是訣別,看著他,沒有一絲哀怨,有的竟都是內疚。他握著雙手,心裏隻覺的冷,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冰,隻怕再也沒有溫暖的一日了。

她到現在也還是不知道。當年毀她清白的人,就是他!她平日的惶恐,雖然隱藏的極好,但他總是能感受到。甚至有時候連他抱孩子端祥時,他都曾經不隻一次的感受過她的害怕。那濡濕的掌心,那躲避的眼神,低垂的眸子---------有那麼幾個瞬間,他好想把她擁在懷裏,告訴她一切,可是他沒有。他如何能說出口,他對她作出如此之事!

好多年前的夜晚,也是如此的漆黑一片。他躲在在偌大的宮裏哭泣。自有記憶以來,他就是孤零零的。侍女,內侍雖然多,可是他們總是離他遠遠的。當時,沈叔以內侍的身份出現在了他麵前。他跟其他內侍不一樣,會給他講故事,會帶他爬樹,捉鳥,躲貓貓---------所有父皇會陪大哥做的事情,他都會陪他做。他還會交他為人處世,如何討好父皇和母後娘娘------在他的心目中,沈叔幾乎比父皇還要親。

那段日子是他有生以來最快樂的。直到他過了成人禮後的第二天,他的世界開始出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那一天,沈叔告訴他關於他母親的事情。原來沈叔是與他母親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後來他母親入了王府做事情,他也跟著進入了王府。本來他們已經約定好了,等三年契約一滿,就會回老家成親的。

可是後來事情出現了變化,當時的六王爺也就是後來的景仁帝不知怎麼的就看上了他母親,強行納了她為妾。沈叔還是守在王府,一直暗地裏照顧。王府裏麵,妻妾如雲,他母親是屬於最不受寵的,經常受到欺負,並最終死在了阮玉瑾-----他一直以為覺得很疼愛他的母後手裏。

沈諾疇看著他道:“哲兒,你在怪我嗎?”沒有聲音回答他,空氣裏隻是靜默。“我們這十來年的計劃,這麼辛苦的走了這麼多步,難道你都忘記了嗎?”百裏皓哲暗暗握著拳頭,道:“可阮玉瑾已經死了。早已經一了百了了!今日你不該逼我抉擇?”他當初不應該答應沈叔的計劃,利用她的。隻是他當時僅是知道她的名字而已,跟當時許多人一樣,隻知道傳聞中的阮宰相千金長得清麗脫俗,雅致動人。根本連一麵也沒有見過。

一直到阮玉瑾的五十壽辰那天,他才第一次見到了她。的確長的很是動人,皓齒明眸,淺笑嫣然。站在華服珠釵的眾皇姐皇妹中,無半點遜色。反而更顯清雅。連他也不禁瞧了好多眼。

其實在那天,他早已經跟沈叔布下了局。隻是沒想到獵物的一切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看著她盈盈淺笑著回阮玉瑾的問話,那唇邊微微出現的梨渦,仿佛一個又一個的圈套,吸人墜入其中。他甚至可以感覺到大哥和四弟也對她極有興趣,不停的眼光掃向她的方位。

後來他照計劃得到了她,並於第二天請求父親指婚。他自然有把握阮家會同意。如果第一步,阮家拒絕的話,他便會實行第二步計劃。跟父皇坦承他“酒後失禮”,無意侵犯了她。但沒有等到第二步,阮家已經應允了。後來,他通過她,得到了阮玉瑾的信任與幫助,成功奪到了太子之位。

一直到兵變的那日,她在府邸依偎在他懷裏,不舍他離去。他有何嚐舍得!直到有了她之後,他的生命才有了一種溫暖的家的感覺。無論多晚回府邸,總是知道有那麼一個人,在屋裏等著他歸來。想著,心裏也覺得滿滿的,具體說不上來是什麼,但總是滿滿的。

直到她方才轉頭離去的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原來他是那麼在乎她的,比他以為的還要深。若不是在乎了她,他不會在她食物裏下西域奇藥延緩孩子的發育,以便不讓任何人懷疑,更不想讓她過於擔心,以至於整個人食不下咽,瘦弱憔悴。要不是在乎她,他早就可以準了歸太傅的奏折,充裕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