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道為什麼,他才走短短的那麼幾步路,她卻覺得已經有一輩子那麼長的錯覺了。她低著頭,眸光的範圍隻有那麼小小的一塊地方,隻見他杏黃的龍袍下擺微微的從她身邊拂過,靴子上的五爪金龍隨著他很緩慢很緩慢的腳步,漸漸的在遊動----這個場景是這麼的熟悉,熟悉的能輕易的惹起心口那熟悉的痛----一切仿佛還發生在眼前般栩栩如生-----當日是他與她大婚,她也是如此,低著頭,唯一能看到的,隻是他的靴子---

他停在了她麵前---她低著頭,學著侍女們的姿勢,一動也不敢動。一切仿佛都停下來,靜止了一般。似乎過了很久很久,久的她幾乎以為自己是石像了。他才移動了腳步,聲音從頭頂傳了過來,熟悉又仿佛是陌生的:“太子睡了多久了?”墨蘭頭伏在地上回道:“回皇上,剛剛才睡著。”

皇帝沒有再說話,墨蘭心裏像是有個鼓在敲打,忽上忽下。好一會兒,皇帝才道:“起身吧。”兩人這才起來。墨蘭偷偷抬了一下頭,隻見皇帝的眼光正落在榻邊的幾小碟點心上。點心小巧精致,色澤很是誘人。

皇帝揀起了一個,細細的瞧了一會兒,道:“這倒是用了心思了。怎麼沒有呈上來過?”候著的石全一這才道:“回皇上,奴才這就派人問問。”墨蘭低著頭,隻想著怎麼帶著小姐退出去,此時聽皇帝問起,便回道:“回稟皇上,這個是皇後娘娘親手做。奴婢這就讓人送過來。”

皇帝沒有說話,石全一估摸著皇帝的心思,朝墨蘭使了個顏色。墨蘭懂得他的意思是等會兒派人送到承乾殿。正準備行禮退去,皇帝的聲音淡淡的傳來:“不必了。”阮無雙不自覺的捏緊了手,心卻沉入了井底。

墨蘭行禮道:“是。奴才告退。”兩人低著頭,躬身退去。石全一眸光掃到了墨蘭身後那個侍女的身影,忽然覺得有幾分眼熟。腦中一個影子閃過,他不由的一驚。轉頭偷瞧了皇帝一眼,隻見他正朝著那身影的方向怔怔出神。

皇帝分明是已經瞧出來了。可為何裝作不知呢?正思慮間,隻聽外頭一陣的嘈雜聲。抬頭隻見皇帝微微皺了皺眉頭。石全一忙退到房門口,低聲道:“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在這裏吵鬧?”隻見手下的小李子已小跑步的趕了過來,湊到他耳邊道:“石公公,是皇後娘娘身邊的兩個丫頭將尹妃娘娘的點心撞翻了。尹妃娘娘正生著氣,說要重罰呢。”

石全一皺著眉頭道:“去跟尹妃娘娘說一聲,就說太子正睡著呢。皇上也在,若是吵醒了------”說話間忽然想到墨蘭和那個人才走不久,不會這麼巧吧!忙抓住小李子的手,問道:“不會是方才剛出去的墨蘭她們吧?”小李子回道:“不正是她們!”

石全一心裏咯噔了一下,忙道:“快隨我去看看。”這時,皇帝的聲音傳了過來:“什麼事情?”石全一道:“奴才-----奴才去看一下,再來回主子。”皇帝不說話,似乎是同意了。石全一這才快步出了殿門。

尹妃正板著臉,而身邊的貼身侍女冬燕正在罵人:“真是不長眼睛的東西。你們可知道這可是尹妃娘娘親手熬製的,要送去給皇上補身的。”墨蘭已跪了下來,不停的認錯道:“是,是奴才的錯。請尹妃娘娘責罰我一人。”

冬燕道:“你們兩個都脫不了關係。來人哪-----給我掌嘴!”邊上的兩個太監應聲道:“是。”拎起手朝兩人低垂的臉甩了上去,墨蘭拚命的推開阮無雙身邊的太監,但哪裏抵得過太監的力氣------石全一遠遠的瞧見,忙喝道:“給我住手。”隻聽“啪”的一聲,那人臉上已經著了一掌。

石全一大聲道:“住手。”那兩個太監一看是石公公,這才停了手。石全一看了看地上的一灘東西,轉頭瞧了那人一眼,隻見她還依舊低著頭。心裏知道,她也是怕別人發現身份,作了侍女的裝扮,且一直低著頭。所以尹妃定是未發現她的身份,否則就算借了膽子,這一巴掌也不敢甩上去的。

可現在也沒有法子說穿。皇後違背聖意,私自出殿,是大罪。方才在長信殿,皇帝明明是知道的,可也裝作不知。那麼他也絕不可拆穿。行了禮,隻得跟尹妃道:“請娘娘看在奴才份上饒了這兩個奴才吧。”

尹水雅向來就想著籠絡石全一,這時正好賣他一個人情,笑著道:“既然石公公這麼說了,那就算了。”石全一道:“謝謝尹妃娘娘。”尹水雅璀璨一笑,問道:“皇上可在長信殿,領我前去。”石全一回道:“是。”

到了殿門口,隻見小李子出來伸手攔了正準備進殿的尹水雅,道:“皇上現在任何人都不見。請尹妃娘娘回宮吧。”尹水雅看了他一眼,抬了下巴,指使道:“幫我稟告!”小李子看著正前方,動也未動道:“皇上說了什麼人也不見。”

尹水雅轉身朝石全一道:“請石公公幫忙向皇上稟告一聲,就說水雅來了。”石全一見小李子的樣子,就知道皇帝不想見尹妃。但還是朝尹妃應聲道:“是,奴才這就去稟告。”

皇帝正站在西窗邊上,石全一遠遠的行禮稟報:“皇上,尹妃娘娘來了。”皇帝冷冷的聲音傳來:“朕不是說了,什麼人也不見!”語氣極冷,似乎火到了極點。石全微微一抬頭,隻見西窗外頭的禦花園景色如畫。方才尹妃等人所處的位置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