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普林頓的地動(1 / 2)

普林頓是奧特蘭的一個邊陲小鎮,以多霧著稱。像是一隻惺忪的睡眼,專等你淪陷進去似的。車總不多,路也不寬,交錯間卻很有些詩意。建築不很特別,卻到處嵌著別致的雕花小窗格,用透光的彩色玻璃紙鋪設。這裏的人們偏愛玫瑰,女人們總愛聚在一起談論新上市的玫瑰精油。男人們則都是些西裝革履的紳士。

我們的女主人公艾菲拉就生活在這裏。

艾菲拉的家有著曆史一樣的蒼老麵容,當然,這不能怪她。你知道,考古學家總偏愛一些舊舊的東西,就像曆史學家總愛用曆史的必然去解釋事物一樣。我們或許可以稱之為職業習慣。

不錯的,艾菲拉是個考古學家,雖然並不出於主觀意願,但她就是個考古學家。她可以用洛陽鏟成功地挖出埋在地下十幾英尺的東西,或者更深些;也可以用T形探針探取物品。總之,還算是個成功的考古學家。

今天是周日,艾菲拉難得有空閑,就和希爾約在了帕克咖啡館。希爾是艾菲拉多年的同窗,是一起翹課,一起挨批,一起寫檢查的好姐妹。時至今日,已經是一位頗有名望的警察。

周日的帕克更像是情人的聚集地。桌上是新鮮的耶維紅玫瑰,熏香安靜地燃燒著,粉紅的窗簾半拉半敞,混合著濃濃淡淡的咖啡,氣氛很是曖昧。

“該死,怎麼總約在這種地方?”希爾不滿地嘟囔著,順勢吐出嚼得泛白的口香糖,拿起咖啡一飲而盡。

她們坐下來談論了會。我很好奇這兩個家夥有什麼共同話題。當然不可能是玫瑰精油或者雕花小洋裙,也不可能是新出土的一批文物或者AK手槍。她們唯一的交集就是她們的過去,談起來樂此不疲。

“我還記得你當時跨到牛背上,把牛當馬騎。結果那頭老牛發了瘋似的背著你跑了大半個村,終於把你給甩了下來。”

“那有什麼,你連羊都騎過。跨上去直接把羊壓得趴在地上,還抽著鞭子要它起來呢。”

談話很愉快地進行著,不時夾雜著三兩笑聲。不知不覺,街上點起了零星的小燈,夜色開始悄無聲息地攏過來。

地麵有了微微的晃動,幾乎察覺不出。人們仍在暢談,歡飲或者醉生夢死。

希爾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高聲喊道:“所有人鑽到桌子底下!”

人們抬起頭驚詫地看著他,但沒有人按照他說的做。

“快!我是警察!”希爾補充道。人們開始稀稀落落地行動,不時有好奇的眼神相互傳遞。顯然,他們並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希爾轉過頭,看了一眼艾菲拉,眼睛裏滿是擔憂。“艾菲拉,你也是。”

艾菲拉順從地點點頭,她知道,地動就要來了。

地麵突然裂開一條小縫,驚慌的人們開始四處逃竄。尖叫聲,女人小孩的哭聲此起彼伏。“大家要保持冷靜,鑽到桌子底下!保護好自己!”希爾指揮道。

在普林頓這個小鎮,地震,海嘯,幹旱,泥石流,火山噴發,似乎都是絕緣體,人們始終過著平靜而略顯枯燥的生活。但在艾菲拉的心裏,好像有模糊的記憶和這次重合,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地動就已經來過。

地麵開始更加劇烈地左右晃動,躲在桌子下的人們的恐懼並沒有減弱絲毫。咖啡一點一點地潑出來,落到地上像是水墨畫。杯子毫無征兆地碎開,引起人們一陣一陣的尖叫。耶維紅玫瑰失了生氣,露出病容。天花板上的吊燈正有節奏地左右搖擺著,像是隨時會落下來。

艾菲拉向四周看了看。婦女緊緊地懷抱著小孩,臉上露出驚懼之色。情侶們十指交扣,相互間不再多說什麼,隻是深情地對望著。一個人的則用手環住肩,微微瑟縮著。

一個五歲左右的小男孩掙脫他母親的懷抱跑向了街,他蹦蹦跳跳地,仿佛今天,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玩耍的日子。希爾撲過去,試圖拉住小孩,小孩卻像魚一樣從她身邊溜了出去。

“瑞恩!”他的母親在桌子底下嘶喊著。艾菲拉沒有料想到一個女人的聲音會這麼大,像是要扯開胸膛似的。

男孩剛拐過街角,一根梁就壓了下來。然後他就消失了,連同他的笑聲和他那蹦蹦跳跳的腳步一起。

“瑞恩……”女人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她的手覆在臉上,低低的哀哭聲傳到耳裏,有一種輕輕的刺痛轟鳴進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