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優秀楹聯文字,更是將這種駢儷化美文濃縮為“牌扁臻文”:清代趙藩《成都武侯祠攻心聯》“能攻心,則反側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戰;不審勢,即寬嚴皆誤,後來治蜀要深思”極盡駢文對偶、用典藝術高度概括之能事,方寸之間,意境宏大。字才三十,勳德道盡。褒揚了敘述主體無與倫比的攻心智慧和統治理念,說事理論,落地有聲,同時給後來留下充分的想象空間。實屬用有限文字,托起無限聯想一類美文典範,讓人體會到了文字藝術感召的無窮魅力和空靈,在某種意義上企及到了審美極端的一種至“善”至“酷”閾界,說其代表了楹聯藝術的最高成就不為其過。然針對我們這篇文章的論述主旨,此聯從形式到內容都肯定了作者審美模式選擇的成功。
駢文在六朝時期達到形式上的頂峰,代表了對偶文的典型形式,對中華上下五千年漢語文化的審美演變,起到承上啟下的作用。駢文是一種主要表現為書麵語言的文學現象,具體到視覺上,就是漢字對仗有序的排列組合方法,唯以四、六句為主的文字結構。駢文又是一種形式重於表達的文體,它的觀賞性高於適用性。因此,對於注重民生的中國主流社會,曆史上反駢儷化的呼聲時有發生,不是沒有道理的。但是,漢語單音、象形、具聲韻、平仄等特性對駢文形式的形成有著不以社會意誌為轉移的審美價值取向,使得反駢儷化就是在最為嚴厲的唐宋古文運動時期眾多的作品中,也仍然不乏駢儷化的名篇名句。古文運動主要領袖人物之一的歐陽修,其代表作《醉翁亭記》文風婉約兼具陽剛之美,可謂古典“散文”之典範。然通篇讀後,尤其是對其中那些對仗工事,不乏駢文化句子的感悟,會發自內心地產生淋漓暢快、回味無窮的撼動。試想《醉翁亭記》行雲流水,“日出而林霏開,雲歸而岩穴暝。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禽鳥知山林之樂,而不知人之樂;人知從太守遊而樂,而不知太守之樂其樂也”雲雲,不獨如此,何以說事躋身文典?
二、摛文鋪陳一字成彰
漢語這種象形文字自誕生之日起,就注定是產生對偶式韻文體的誘因。漢字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一種為審美效應而產生的文化載體。書法藝術注重字“形”,駢化文注重字“矩”。古今文章,一旦把表現形式放在審美主流意識之上,對文學形式美的追求就成了對音律、對偶等駢文化的應用。漢字浩如煙海又簡潔凝練,用其量,可以恣意汪洋,摛文鋪陳;求其臆,可以舉一反三,一字成彰。從典型的古典文式至現代漢語形式,都程度不一的存在文字結構駢化現象。中華代表性文體中,或多或少,或隱或顯,都有平仄、押韻、對仗等狀況發生。六朝時發揮到頂峰的這種音律感極強的對偶文體,始終是漢語審美的一種自覺,它們給詞句表達帶來的暢快淋漓的美感,是不能抹殺的。這也是中國文化持續發展必需借重古典的一個理由。
提六朝駢文不能不提徐庾體。徐庾體以駢文為重的是徐陵和庾信。二人早年仕梁,風氣繼承父輩,文辭微妙,靡麗用典。庾信後因出使被滯留北周,文風有所變化,顯得蒼涼剛健,非徐陵所及。《哀江南賦序》、《玉台新詠序》分別是庾、徐極負盛名之作。庾信《哀江南賦序》:“日暮途遠,人間何世!將軍一去,大樹飄零;壯士不還,寒風蕭瑟。荊璧睨柱,受連城而見欺;載書橫階,捧珠盤而不定。鍾儀君子,入就南冠之囚;季孫行人,留守西河之館。申包胥之頓地,碎之以首;蔡威公之淚盡,加之以血。釣台移柳,非玉關之可望;華亭鶴唳,豈河橋之可聞!。”連用《莊子》、《史記》、《後漢書》等成語而不顯痕跡,如同己出,使之在以四、六言為主的文體形式中韻散兼行,疏密能致,魁霸駢壇。而徐陵《玉台新詠序》豔美無束:“淩雲概日,由餘之所未窺;千戶萬門,張衡之所曾賦。周王璧台之上,漢帝金屋之中,玉樹以珊瑚作枝,珠簾以玳瑁為柙。”“楚王宮裏,無不推其細腰;魏國佳人,俱言訝其纖手。閱詩敦禮,非直東鄰之自媒;婉約風流,無異西施之被教。”用典綺麗,想象豐滿,讓人遐想不已。此外,鮑照的《蕪城賦》、《登大雷岸與妹書》,孔稚圭的《北山移文》,江淹的《恨賦》、《別賦》等等都是駢文精品,其中不乏“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之最能表現駢文華麗和美豔的句型。拭掂駢文經典為漢語文字運用形式美的一麵旗幟當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