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這沒什麼。”夏華坐下後。想起應該向姑娘道聲感謝的話了。他想說:“剛才真感謝你幫了我,幫我洗白了冤屈。”可是,沒待他將這話頭提起,姑娘望著他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你這人真怪!”

夏華一下子噎住了,怔怔地望著姑娘,不知她怎的說出這話來。

姑娘卻全沒覺察他這轉瞬即變的神情,隻是一邊顧著用手絹擦拭自己臉上的汗漬,一邊又給補充上一句:

“我還真是第一次見著像你這樣怪人。”其實姑娘這話裏的意思是說他做了見義勇為的事。反遭冤屈,備受羞辱,卻不聲不響地就那麼離開算了。

然而,姑娘的話強調他是個什麼“怪人”,不知怎麼了,觸痛了他哪根神經末梢,竟使得他反感了起來。他本想接過她的話說:“你懂個什麼怪人不怪人的”,但他卻還是終於沒將這話說出來,隻是漫不經心地似問非問地回了姑娘這麼一句:“是嗎?”然後,便任憑姑娘說這提那。不再搭茬,甚至連剛剛想好的那句感謝她的話也懶得說了。半眯上眼睛,斜靠在椅背上打著假寐來。

姑娘連問了他幾句話,見他不理不睬了,才意識到自己的話剛才說錯什麼來著,讓他慍了,便想跟他解釋,甚至道歉。可見著他已合上了眼簾,假寐了起來,像是有意地冷落她,又不好再說什麼來著。於是。隻得將一切的話頭收住,也不在吭聲了。但也仍在心裏頭依然想著:“這人真是怪!”

姑娘邊想著這些話,邊從自己挎包裏掏出一本書,捧著低頭看起來。

好一陣過去,夏華從假寐中半睜開雙眼斜睨了身旁的姑娘一眼。忽然,他覺的這姑娘好麵熟,身材纖細苗條,臉兒很秀氣,嬌嫩得看來用燈芯草也會撣出血來。微笑時嘴角漾起兩個淺淺的酒窩。瞧他此刻聚精會神看書的模樣,臉上還似乎隱隱地透出一絲淡淡的憂怨。兩條細長的柳葉眉下的睫毛,很長且黑,還有那兩顆眼珠兒,宛如浸泡在兩泓泉眼中的黑瑪瑙。烏溜溜的剔亮剔亮,顯得幽而深沉,更使臉上時而隱隱透出的那一絲憂怨加濃。鼻子雖不算高挑,但長得端正,鼻子下方的嘴唇薄薄的,棱角清晰分明。看年紀,尚不足二十歲。

這是個清麗可人的女孩,讓人見了,真可憐兮兮的!

夏華不自覺地又斜睨上幾眼。不錯,確是麵熟,似曾在哪見過。他絞盡腦汁在記憶中搜尋,把一個個自己相識的姑娘一一排起隊來。可都想不出她究竟是誰像誰,而且越想越糊塗,腦子裏竟有些昏昏然了,一種昏昏欲睡的潛意識在身體內膨脹開來。他這才想起,這些日子自己根本沒有好好睡過一覺。到現在,體力和精力似乎消耗殆盡,有些不支了,他想是該好好睡上一覺了。隨著睡意的產生,剛才那絞盡腦汁搜尋這姑娘的念頭,瞬息消逝。他在心裏暗自好笑,覺得自己簡直近乎荒唐。管她相識不相識呢!即便相識。於自己又有什麼呢?可想歸想,然假寐的眼睛卻禁不住又要斜睨姑娘一眼。

瞌睡終於上來了,他隻好趴下頭,將雙手操攏來,墊著額頭枕在麵前的茶幾上困起來。

列車正在運行,雖然快,但很平穩。車輪碾著鐵軌,很有節奏地“嚓嚓”響著。車身輕緩地晃動,風從窗外撲進來,輕撫著他一頭淩亂的發梢。現在再沒有在候車廳的那種燥熱感,迷迷糊糊的直覺得頭皮癢癢的,涼爽而舒服。有如兒時躺在搖籃裏,母親坐在他身邊,嘴裏輕輕地哼著一支他聽不懂的但又很好聽的曲子,一隻手疼愛地撫摩著他的頭,一隻手輕輕地搖動著搖籃。催他人眠似的。

夏華就這麼似幻若真進入了兒時的情境,陶醉在溫馨的夢中,盡情地享受母親那涓涓細流般的愛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