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大站,上車的人很多,下車的人也很多。上車時,是那般的擁擠,上得車後,其實車廂裏並不擠,一些三人座位隻坐了兩個人,兩人座位隻坐了一個人,甚至還有一個人占著個三人座位躺著的。
那個在車下為夏華洗冤鳴屈的姑娘隨著大家上得車來,步入車廂,她抬頭瞟了一下車廂裏的座位,看見左邊中段的一個雙人座位上隻坐著一個旅客,而且頂上的行李架上是空著的,正好擱放她小皮箱和被包。她款款地走向前去,很有禮貌地向靠窗而坐的那個穿著泛白的黃軍短袖襯衣的旅客輕聲問道:
“同誌,這空位上有人坐嗎?”
那旅客臉一直探在窗外。此刻見有人問,也沒調轉臉,隻是冷冷地回答了兩個簡短而生硬的音節:“沒有!”
姑娘沒有介意這個人的生硬態度,她把小皮箱和挎包放落在座位上。又解下背上的被包,然後脫掉腳上的白塑料涼鞋,爬上座位,舉起小皮箱,使勁往頂上的行李架遞上去。或許是因為皮箱太重而姑娘力卻單薄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為列車剛出站,正運行在叉道路段,車身在不住地晃動的緣故,姑娘舉起小皮箱好幾次,都沒能將它遞上行李架。
“噯,同誌,能幫個忙嗎?”姑娘無可奈何了,隻得試探著向“黃色短袖襯衣”求援。
“黃軍短袖襯衣”慢慢地把臉從窗外調轉過來,瞥了一眼提著小皮箱站在座墊上用求援的目光盯著他的這姑娘。幾乎他們同時驚訝地叫了起來:
“嗬,原來是你!”
這“黃軍短袖襯衣”正是夏華。原來夏華在這姑娘幫他解圍之後,趁人們嘈雜不休的當兒,不聲不響地走出了圍觀的人圈。徑直上了車。在盥洗間洗淨了臉上的血汙,換上帶在挎包裏的黃軍短袖襯衣,再在車廂裏找了這張座位坐下。
這段時日他心裏本來就沉痛得很,這下又遭遇上這麼晦氣的事,就更加煩悶了。好在這個好心的姑娘幫他洗清了冤屈。雖然當時他十分氣惱,真想用拳手教訓教訓那個比豬玀還要不分好歹的農村婦女,還有那個蠻橫的大個子警察,但他終於還是理智地克製住了那一肚子火氣,沒讓它衝騰出來。他自幼就是這麼個性格,幫了誰,從不稀罕什麼報答,哪怕隻是聽人家說一句好話;有誰欺負他,隻要不是欺人太甚,他都會默默地忍下,不予計較。甘予忍讓卻又見義勇為,樂於助人,這就是夏華性格上矛盾且怪異的一麵。今天的勇抓扒手,而後遭遇上那麼大的冤屈不予計較就不聲不響地離開。便可窺見一斑。
至於那個好心的姑娘,倒是應該好好謝謝人家的。可惜的是,那當兒他心燥得很,全沒顧上想這麼多了。現在坐在了這裏,心情好了些許,便想了起來。於是,他把頭探出窗外,張望起是否那姑娘還在月台上。
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巧,月台上沒了望到。卻在車上相遇了!
“對不起,我想請你幫我把這箱子放上去。”
兩人麵對麵的站著,都為這巧遇感到意外,就這麼愣住對視著。好一陣兒,姑娘被夏華瞧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了,臉頰上不覺泛起了兩朵微微的紅雲,她下意識地低下頭,夏華這才覺到自己的失態,也頗尷尬,趕快把停留在姑娘臉上的目光收回,接過姑娘的話茬,忙不迭地說:
“沒關係。沒關係,讓我來好了。”
夏華一把接過姑娘的小皮箱,輕巧地就遞上了行李架,又提起她的被包也遞了上去與小皮箱一起,穩穩妥妥地擱好。姑娘看著夏華幫她將這些東西擱好後,便掏出紙擦拭了一遍座墊,讓夏華坐下。她笑著說:
“還是男孩子行,我幾次都沒遞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