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醫生們也算好,一聽說有個急診病人,也便一個個地趕了來。經過診斷,婷婷這是重感冒。或許是因為體質太弱,這幾天又憂傷過度,所以這病一上身,就來得不輕。打了幾針小針,又輸了液,慢慢地便見高燒退了下來。呼吸也沒有來路上那樣的短促了。氣色也見得平和多了,但是醫生說她的體質太虛弱,要想很快地恢複,得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的院。夏華滿心地希望婷婷早些康複,所以他完全同意醫生的意見。可一核算,光是醫藥費用就要二、三十元,還有吃飯問題。自己身上僅有二十五元。剛才急診已用掉了將近十元,現在就隻有十五元多一點點了。怎麼辦?
夏華一時犯難了。
他呆呆地坐在婷婷的病床邊,瞧著沉睡的婷婷,心裏好不焦慮。此時的婷婷雖然還是一副病容,但氣色明顯的安詳平和了,睡得很沉,似乎已進入甜甜的夢鄉。這麼多天來,夏華今天還是第一次能夠這樣仔細地盯著端詳她。多麼可憐的令人心疼的一個女孩喲!記得那會兒在列車上相遇時,那是一個多麼紅撲撲,多麼柔嫩姣好的臉蛋,如今直叫這一場大病摧殘得花容憔悴,嬌喘微微,宛如那遭雨淋遇霜打的帶露芙蓉,紅顏褪盡!
夏華就這麼呆呆地、目不轉睛地瞧著瞧著。不知不覺地心兒突然急促地怦怦跳起來,隨之臉上也感覺到一陣陣的熱辣辣。他竟很有些自覺不好意思起來。是的。有生以來,他還從沒有這樣麵對麵地認真瞧過一個女孩子,更是從來沒有對哪個女孩子動過一腔真情。他自己也奇怪了:這是怎的啦?現在居然會對才相處沒多日的婷婷產生了一腔出自內心深處的那種憐香惜玉之情過去,同伴們常視他為一個怪異的、不可理喻的人,曾經有人竟當著他的麵說他是冷血動物。就因為他似乎對誰都是冷峻孤傲,寡言無情。同伴們,真正就隻有建平視他為知已。才真正了解他,知他正直善良,且極重情義,隻不過他不是那種誇誇其談、喜形於色之流罷了。殊不知,這正是建平之所以能放心地把妹妹托附給他照顧的原因。
現在麵對著病_中憔悴的婷婷,為沒有足夠的錢來給她治病而發愁。此地人地生疏,告借無門,醫院方麵又不好賒欠,就算有求借或賒欠的地方。可是夏華生性不肯在人前低頭,看人家那不情願,不輕鬆的臉色。由此,他又怎會去尋人家討個方便呢?
“喂,小夥子,你還愣在這做麼個?快去繳費辦住院手續呀!”
醫生三番兩次地催他繳費。他心裏更加急了,搓著雙手站在婷婷病床邊,望著婷婷不知究竟如何辦才好。忽然,他一眼瞧見了婷婷枕邊的那件昨夜給她披來的毛線衣。看到了這件玫瑰紅的毛線衣,他自然又想起可憐的母親來。他不能忘記,在母親的病榻前,他曾向母親的遺體發過誓,要用自己的一生一世守護好它!這件毛線衣質料極好,別看它舊了。照當今市麵上的價格,至少還要得二、三十元!可是,他能夠拿它去賣掉換錢來繳婷婷的住院治療費嗎?不能!絕對不能!他寧可賣掉他自己,也不能賣掉這件毛線衣。他不住地搓著雙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焦急地望著昏沉沉地睡著的婷婷,一陣陣地難過。他一遍又一遍地想:不賣掉這件毛線衣。哪來的一筆錢給婷婷住院呀?這件毛線衣拿到市麵上如果能夠賣掉,婷婷的住院費用即可解決,而自己這一百多斤的肉砣砣,即使能出賣,卻會有誰願意出筆錢給買了去?
想來思去。最後橫下一條心來:賣掉這件毛線衣!決心一下,他一咬牙,從婷婷枕邊抓起毛線衣,“噔噔噔”地轉身快步跑出衛生院,去到圩場上。在圩場上,跟不少人好說歹說地討價還價了好一陣,最後以二十元的價錢賣掉了。捏著這二十元加上自己原有的十幾元,在衛生院繳了婷婷的住院醫療費。所剩無幾了,剛好湊合著能吃幾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