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2)

夏華已頗感疲憊了,顧不上脫衣,隻脫下腳上的一雙解放鞋,便一把掀開被褥。就這麼躺倒在床上,眨日艮的工夫,迷迷糊糊地進入了夢鄉。

竟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於睡夢中忽然聽見隔壁傳出婷婷的一聲尖叫,夏華一覺驚醒,於慌亂中一把操起床頭的手電簡擰亮,一步躍下床,趿上兩隻鞋,跑步出門。穿過堂屋,猛地推開婷婷的臥室門衝進屋內便大聲喚道:

“怎麼啦?婷婷,怎麼啦?”

床上的婷婷沒有應答。夏華用電筒一照,隻見婷婷臉色通紅,嘴裏嚅嚅著,不知喃喃地在胡說些什麼,兩隻手隻管亂扯亂撓被褥,像是要抓什麼似的。夏華嚇得趕緊將她從床上扶起,躺著倚靠在自己胸前,呀!婷婷的身子通體的滾燙。夏華不禁更加大吃一驚:怎麼了得!

此刻,夏華哪還顧得許多的男女之間的諱忌,摟住她,捏緊她的兩隻拚命亂抓亂找的小手,一個勁地呼喚:

“婷婷,婷婷,你醒醒,你醒醒……”

然而此刻的婷婷,昏昏沉沉,任憑夏華千呼萬喚,竟不知曉。淡淡的月光照在她的臉上,隻見她牙關緊咬。眼兒緊閉,一夜之間,人模樣憔悴得全變了形!

夏華還從沒經曆過這種場麵,這下瞧著如此昏昏沉沉偎在自己懷抱裏的婷婷,喉嚨裏好不煙嗆般的焦急,抬頭望望窗外的月亮,月已西墜,可知此時已在了下半夜的時辰,深山老林的。身邊又沒個幫手,怎麼辦?此刻,夏華真正地體味到了一種莫大的孤苦無助感,心酸得難受。

看婷婷這樣子,病勢顯然是很重的。夏華立馬想到:不能再猶豫了,必須趕緊送下山去公社衛生院治!想到了這點,他便小心翼翼地放落婷婷的身子在床上,然後急匆匆飛跑進自己臥室,從衣箱裏拿出僅存的二十五元票子揣在身上。剛要轉身而出。忽又想到,此時林子中冷颼颼的,婷婷正發著高燒,可不能再讓她路上著涼傷風了。於是他又連忙從衣箱裏拿出母親留給他的那件玫瑰紅毛線衣帶上。回到婷婷房間,從床上扶起她,將毛線衣披在她肩背上,讓她俯伏在自己背上,背上她就走。

一路上,山深林密,月光朦朧。有些路段,稠密的樹木連天都遮掩的嚴嚴實實,伸手不見五指,還有不時偶爾從深林中傳來一兩聲虎嘯狼嗥或者嗚嗚咽咽的不知是什麼東西淒慘慘的叫聲,令人毛骨悚然!對此,夏華倒是不怕。而此時最感到難的卻是這一路崎嶇的山路,黑燈瞎火的,要爬山越嶺,還要跨澗涉水。雖然脖子上吊著隻手電筒,然而,夜間的深林裏霧瘴迷蒙,黑黢黢的一片。一束電筒亮光,竟也透不過這厚實的霧瘴,照亮不了多大多遠的一塊。背上的婷婷昏沉沉的毫無知覺,她的手不能自己扳住夏華的肩頭,渾身鬆軟得如同一團麵團,壓在夏華的肩背上。夏華直感到十分的沉,堪難承受!一路上,他踉踉蹌蹌地奔跑著,好幾次幾乎摔倒,好在他有一身好勇氣好穩勁,在忽閃著就要摔倒的那瞬間,竟突地爆發出一股蠻力,出奇地穩住了腳跟。他生怕跌壞了背上的婷婷。婷婷一身滾燙,伏在他背上,背上如馱著盆炙熱的炭火,直貼著在燒烤。他覺得火直燒穿胸膛,真擔心自己的胸膛會被燒得突然間爆裂。一股堪難鎮住的焦炭兒味煙火般地直要衝騰出喉頭,喉嚨裏嗆得難受極了!他隻好張著嘴,大口大口地喘氣,強迫自己硬挺著。愈是這樣,他愈是一點兒也不敢怠慢,直累得汗流浹背,眼冒金花,有好幾次他真想放落婷婷,歇一會兒再走,那怕隻是半分鍾也好。可是他一聽到背上的婷婷那短而急促的喘氣聲,心裏就又是一陣發急,唯恐延誤了救治時間。同時還擔心自己一旦坐下來喘息,就會再沒有氣力站起來。

近三十裏的深山老林中的夜路,好不容易才走到了頭。到了九峰圩上,晨曦初露,圩場上街巷還是一片冷清寧靜,好在婷婷這一路的幾個鍾頭,風披露染的,情勢還算穩定。

到了九峰圩上,夏華仍是顧不得喘息,背著婷婷穿過街巷,一路小跑,直奔公社衛生院。至衛生院時,時辰尚早,大門都還未曾打開。夏華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陣掌帶拳,“怦怦咚咚”,凶猛地拍打錘擊著門頁。好一陣子,才聽到裏麵響起一串的腳步聲。緊接著大門打開了,從裏麵探出一個睡眼惺鬆的麵孔。這人一邊推開大門,一邊在嘴裏不停地喃咕著什麼,那樣子像是一萬個不樂意。夏華可不管這些,沒待大門大開,便背著婷婷三步並作兩步地闖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