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駢拇(2 / 3)

且夫駢於拇者,決之則泣;枝於手者,齡之則啼二者,或有餘於數,或不足於數,其於憂一也。今世之仁人,篙目而憂世之患;不仁之人,決性命之情而餐貴富。

故意仁義其非人情乎?自三代以下者,天下何其囂囂也?

且夫待鉤繩規矩而正者,是削其性者也,待繩約膠漆而固者,是侵其德者也;屈折禮樂,峋俞仁義,以慰天下之心者,此失其常然也,天下有常然。常然者,曲者不以鉤,直者不以繩,圓者不以規,方者不以矩,附離不以膠漆,約束不以睡索。故天下誘然皆生而不知其所以生,同焉皆得而不知其所以得。故古今不二,不可虧也,則仁義又奚連連如膠漆纆索而遊乎道德之間為哉?使天下惑也!

譯文:那些合乎事物本性的,就不會迷失性命的真情。所以連在一起長出來的不能說是並生,而生長出的也不能算是多餘,本來就是長的,不能說它是多餘的,本來就是短的,不能說是不足。因此,野鴨的小腿雖然很短,非要給它接上一段,就會讓它很痛苦;鶴的腿雖然很長,如果截去一段,就會造成極大的悲傷。所以,事物原本就很長是不可以隨意截短的,事物原本就很短也是不可以隨意續長的,這樣各種事物也就沒有必要去排除憂患了。噫!我想仁義恐怕不是人類所特有的本性吧!否則,那些所謂的提倡仁義的人怎麼會有那麼多憂愁,並且還在不知疲倦地追求呢?

況且對於腳趾並生的人來說,如果把他的兩個長在一起的腳趾分開,他就會哭泣;對於比常人多長出一隻手指的人來說,咬斷那隻多出的手指,他也會痛得哀嚎。以上兩者,有的是多於正常的手指數,有的是少於正常的腳趾數,而它們所受到的憂慮卻是相同的。如今世上那些經常把仁義掛在嘴邊的仁人,天天愁眉苦臉地對人間的禍患感到憂慮;那些不講仁義道德的人,丟棄了人的本性和純真而去貪求富貴。噫!我想仁義恐怕不是人類所特有的本性吧!所以,從夏、商、周三代開始到現在,天下人都因為它而喧鬧不休,奔走呼號!

況且,用曲尺、墨線、圓規、角尺來校正事物,事實上是在損傷事物的木性;用繩索膠漆把事物緊緊粘在一起,實際是在傷害事物的自然屬性;彎腰屈膝地彈奏禮樂,和藹可親地施行仁義,借此來安慰天下的百姓,這樣做也就失去了人的常態。天下有它固有的常態。所謂常態,就是彎曲的用不著曲尺來校正,筆直的用不著墨線來校正,圓的用不著圓規來校正,方的用不著角尺來校正,本來就分開的物體不需要膠漆連在一起,本來就一體的物體不需要繩索擁綁起來。於是,天下萬物都不知不覺地生長而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生長,同樣都不知不覺地有所得而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有所得。所以古今道理並沒有兩樣,不能對它們有任何的虧損。然而仁義為什麼連續不斷地,如膠漆繩索般纏繞於道德之間呢?這太讓天下人迷惑不解了!

原文:夫小惑易方,大惑易性。何以知其然邪?自虞氏招仁義以撓天下也,天下莫不奔命於仁義,是非以仁義易其性與,故嚐試論之,自三代以下者,天下莫不以物易其性矣。小人則以身殉利,士則以身殉名,大夫則以身殉家,聖人則以身殉天下。故此數子者,事業不同,名聲異號,其於傷性以身為殉,一也。臧與穀,二人相與牧羊而俱亡其羊。問減奚事,則挾笑讀書;問穀奚事,則博塞以遊。二人者,事業不同,其於亡羊均也。伯夷死名於首陽之下,盜蹠死利於東陵之上。二人者,所死不同,其於殘生傷性均也,奚必伯夷之是而盜蹠之非乎,天下盡殉也;彼其所殉仁義也,則俗謂之君子;其所殉貨財也,則俗謂之小人。其殉一也,則有君子焉,有小人焉;若其殘生損性,則盜蹠亦伯夷已,又惡取君子小人於其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