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魔體噬心
雷音寺,這裏依舊死一般的靜,除了寺裏幾個少有的僧人外,便看不到有其他人的走動了,有誰能想到,就是這樣一個脫離世間凡俗的地方也會引起鬼府的伺機攻擊。
可是發生了這樣大的事,這裏的僧人卻個個似泰山自若,看不到絲毫緊張的神色,完全不像是如臨大敵的樣子,可事實上離那鬼府相約的時間隻差一天了,再過一天,這裏很可能就會變成人間地獄,現在能看到的幾名僧人可能便是多日後的一堆白骨,如此恐怖的事情,簡直令人不敢想象,如果是沒有江湖的傳聞,僅僅看這裏景致的話,很可能會懷疑傳言是不是真的,這哪裏像是將要滅亡的樣子,莫不是他們不曾聽到外界的傳聞?沒聽說鬼府要來攻打這裏?那樣的話太危險了,他們居然還顧得上替長老掃墓,殊不知幾天後那裏住的可能就是他們自己。都什麼時候了,一眾僧人還在平淡的念著經文,難道他們是在替自己超度?但是卻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說法,幾曾有人為自己超度!但滿目所見卻是何解?或者看到的是假象?卻也沒那種必要,因為麵對的是鬼府。
屋簷下,普渡品著香茗,與一少女對坐台前,兩人身前放著一盤行將就補的棋局,黑子白粒,摻綽其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棋局的對麵坐著少女蘇嫣,兩人用情的對下著,蘇嫣手操白子,不停地放在棋盤的各個地方,棋局中的白子,遍布了棋盤中任何可以到的地方。
反看黑棋,縱觀棋局,一眼便可看出操棋手的穩重,黑棋到過的地方都是在封殺白棋的進攻,因此,黑棋大體上都聚到了一塊,形成了一種在棋盤上的聯網,牢固之處,輕易不可破。
再看普渡本人,猛然下不由令人一驚,隻見他是眉宇緊鎖,滴滴汗珠透過皮層,在臉上形成了如棋子般的布局。
反觀蘇嫣,她亦是麵容嬌嗔,嬌氣噓喘,顯然她也是心神投入到棋盤。但是兩人卻有著一個共同的體現,淡定,雖然棋局緊張,但下棋的雙方卻各都從容不迫。
縱觀棋局,不由讓人一驚,尤其是普渡,他左設右防,卻始終改變不了棋盤裏被動的局勢,對普渡這樣的人來講,一生中能遇見這種現象還屬首次,竟被一個未出道的少女逼得唯有招架。
自然,蘇嫣並好不到哪裏去,一開始她就握住進攻,直到現在,依然沒有一個子的收獲,普渡層出不窮的防守似乎可以綿延無盡,可謂是棋逢敵手。
棋局中,黑白兩軍的廝殺,做到了平分秋色,陷入陣前的兵馬把整個棋局拖入了死盤,雙方依然在較勁分出高下,終於,棋盤被堵死在了兩人眼前,陷入陣前的兵馬分不出力來。蘇嫣舉著一顆白子,左右觀察棋局的布設,慢慢的她發現,自己隻能對自己的棋子進攻了,而普渡也一樣,他也越來越發現,自己隻能對自己的棋子進行設防了,雙方陷入了死局,棋盤上眼看是分不出高下了。
索性蘇嫣又把那顆白子放回到盤內,舉目看著棋局的後方,也就是普渡操控黑棋的後方,那裏兵設聯防,想進攻可謂沒有去路,但蘇嫣要看的絕不是這一點,突然,她腦海中奔出一個想法,蛇可以說是一種極其善於防守的動物,尤其是在它發起進攻時,它的毒液可以毒死任何它的對手,或是敵人,但每每引起蛇的失敗總是在它進攻的時候,進攻固然能給對手造成危險,但對蛇來講,也暴漏了它的最危險的地方,原因本在蛇最厲害之處便是奇毒,上天在製造蛇毒的時候並沒有考慮到蛇的進攻,而作為防守的蛇毒一旦用於進攻,那麼危險便也隨之而來。
考慮到一個人防守本應該從進攻端去看,而每一個人的進攻都要牽動他的防守。
為什麼不能讓黑棋去進攻,那樣他真的還能做到防守嗎?想到如此,不如改道而行,蘇嫣索性迫使黑棋進攻,她要從其中找到取勝的機會,因為她知道,蛇都是在這個時候失敗的。
普渡順著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陣後方,他自信那裏的防守堅不可摧,他不明白蘇嫣為何會盯著那裏看,隻是靜靜地看著,他不認為蘇嫣是在取鬧,就像現在,已經過去了幾個時辰,蘇嫣依舊舉棋不下,普渡卻沉得住氣一點不慌。
慢慢的隻見蘇嫣搖了搖頭,似乎她很堅定的在搖頭,她像是發現了什麼,令普渡有些不解,隻見等待很久的一顆白棋終於出了手,棋盤的一個死角,而且是下在了普渡所設棋局的後方,這樣的舉動無疑變得沒有意義,常人看來,蘇嫣這純粹是在消磨時間,但如今下棋的人乃是普渡,他不會這樣看,尤其是當對手是蘇嫣的時候。
普渡相信如果這個世間有一個人能棋勝普渡,那個人一定是蘇嫣,而現在,蘇嫣看似無理的一舉毫無取義之處,她那孤軍一子闖來,自己隻要稍加進攻便可以搞定,普渡不由暗暗歎了口氣,棋到最後自己終於也能進攻了,普渡順著這個思路走下去,突然,他下棋的手抖了一下,這一抖讓他驚慌不已,他忽然發現自己現在已隻能進攻了,而這種進攻不論如何發展,都勢必造成一種結果,那便是自己親手粉碎了這完美的防守之局,而最關鍵的地方在於自己還親手給對方搭了一座橋,一座能攻能守的橋,這座橋又引導著自己走向失敗。
普渡不相信的看了幾遍,似乎每種方法都逃避不了那失敗的結局,他開始懂了,靜靜地,他也學著蘇嫣搖搖頭,反而現在是蘇嫣等他下棋了。
普渡無力的把手又收了回來,滿是滄桑的歎口氣,坦然道:“是老衲輸了!”。
芸姑在一旁看得有些不解,在她看來,這棋局橫豎都是活棋,已經不存在勝負了,但普渡卻突然冒了一句輸了,讓她倍受迷惑,再看蘇嫣,她也是堅定的看著棋局,兩人並沒有變現出來勝利的喜悅和失敗的沮喪。
普渡歎了口氣說道:“施主棋術可謂高明,老衲誠然服輸”。
蘇嫣淡淡笑道:“如非大師承讓,此刻輸掉的人本應該是我”。
普渡欣慰的一笑:“施主不必和老衲謙虛,老衲自問剛才全心下棋,不存有半點相讓之心,今首逢施主如此高明的棋術,真就和施主是一樣的高明,一樣讓老衲佩服”。
蘇嫣:“大師客氣了!”。
隨後她端起桌上茶杯,輕輕蘸了一口。
正與此時,遠處一僧人弟子跑來,匆匆說道:“長老!寺外又來了一大群人,是望天閣率領的人,為首是那望天閣閣主葉天絕,現在寺外已經差不多彙聚了全天下的正道弟子,隻差……隻差那鬼府沒有來了”。
普渡不在意的點點頭,擺手示意讓他退下,口中平平的道:“該來的都會來,誰也少不了”。
蘇嫣看著他,輕輕開口想說話,忍了一下又不知說什麼。
普渡依舊望著桌上棋局,意味深長的道:“棋局!人生!往往都是輸在不經意間,看似嚴密的防守,但再嚴密的防守依然不免有疏漏之處,明明占據在前方,最後操縱勝負的往往是在不受關注的後方,而決定勝負的更是這不起眼的小小孤軍,其實不然,滿盤棋隻有他才算得上奇軍,其實人不也是一樣嗎!看似忙忙碌碌,以為自己做足了準備,其實他們一開始就錯了,以為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會輸在哪裏,老衲這樣說,不知施主也否讚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