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曆代名詞(3 / 3)

眼兒媚

遲遲春日弄輕柔,花徑暗香流。清明過了,不堪回首,雲鎖朱樓。午窗睡起鶯聲巧,何處喚春愁?綠楊影裏,海棠亭畔,紅杏梢頭。

朱淑真詞作。

這首詞是一首傷春詞。上片在“雲鎖朱樓”的陰霾季節裏回憶早春弄柔流香的美好時光,“春日弄輕柔”一句將春日喻為妙齡少女,嫵媚可愛,暗喻自己青春慢慢流。下片從午睡後的鶯聲中喚起無限愁情。“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自然叫人聯想起唐人的詩意。“何處喚春愁”的設問是全詞抒情的關鍵所在,這種春愁蘊涵的豐富,憑讀者自己去補充,自問自答,巧妙有趣。結尾三句回答,就告訴讀者春愁無所不在,這就是所謂“以樂景寫哀,倍增其哀樂”的手法,頗耐人玩味。全詞筆觸細膩輕柔,語言婉麗自然。

減字木蘭花

獨行獨坐,獨倡獨酬還獨臥。佇立傷神,無奈輕寒著摸人。此情誰見,淚洗殘妝無一半。愁病相仍,剔盡寒燈夢不成。

朱淑真詞作。

這是一首春怨詞。上片開頭兩句連用五個“獨”字,與五個動詞組成短語,形象地描繪了詞人因孤悶難遣而焦灼不寧、百無一可的情狀。後兩句,更是加深了詞人的愁暢之情。散發出一陣陣孤寂的神傷氣氛。下片進一步抒寫孤獨無依的怨情;結尾兩句含蓄地描繪自己因愁而病,因病添愁,愁病相因,以至徹夜難眠的痛苦。全詞語短情長,細膩含蓄;語言自然,通俗流暢。

蝶戀花

樓外垂楊千萬縷,欲係青春,少住春還去。猶自風前飄柳絮,隨春且看歸何處?綠滿山川聞杜宇,便做無情,莫也愁人苦。把酒送春春不語,黃昏卻下瀟瀟雨。

朱淑真詞作。

這是一首傷春詞。詞人以豐富的想像力貼切的擬人手法,先借垂柳以係春,但春已去,表現了作者無可奈何的心緒。接著寫隨風飄舞的飛絮似乎是去探看春的歸處,這注定是無結果的追尋,無人知道春到哪裏去了,暗示了光明易逝,青春難在的意思。“綠滿山川聞杜宇,便做無情,莫也愁人苦”一句寫由春天已逝,夏天馬上就要來到,看到這樣的情景,使詞人想到自己的青春,也將像這早春一樣,愁緒便如潮水一樣湧了過來,最後寫主人公無可奈何送春。全詞帶有淒惻的情味,委婉多姿,細膩動人。

江城子·賞春

斜風細雨作春寒,對尊前,憶前歡。曾把梨花,寂寞淚闌幹。芳草斷煙南浦路,和別淚,看青山。昨宵結得夢夤緣,水雲間,悄無言。爭奈醒來,愁恨又依然。展轉衾空懊惱,天易見,見伊難。

朱淑真詞作。

詞人生於仕宦家庭,曾有一段美好的戀情生活,可因父母主婚,與一俗吏結合,因情趣不投,詞人憤然離去,並因此寡居母家,憂鬱終身。這首詞題為賞春,實際上是在品味和春天糾纏在一起的戀情相思。起首三句,寫的是詞人在“春寒”時節,“對尊前”為的是排遣“憶前歡”的苦惱。梨花寂寞,芳草萋萋,青山迢迢,春天的景色都成為離情的陪襯與烘托。下片寫夢境。夢中雖然見到日夜思念的愛人,但是,轉眼醒來,好夢化為虛有,愁恨依舊,這恐怕對離人是更深一層的折磨。最終懊惱之情爆發為“天易見,見伊難”的強烈感慨。個人情感蓄積到這種地步,已經轉化為對扼殺婚戀自由製度的一種控訴,表現出詞人的叛逆性格。

臨江仙·夜登小閣憶洛中舊遊

憶昔午橋橋上飲,坐中多是豪英。長溝流月去無聲,杏花疏影裏,吹笛到天明。二十餘年如一夢,此身雖在堪驚。閑登小閣看新晴,古今多少事,漁唱起三更。

作者陳與義(1090~1139),字去非,號簡齋,洛陽(今屬河南)人。以詩著名,有《簡齋集》;詞雖然不多,但大都語意超絕,有較高的藝術欣賞價值,有《無住詞》,收詞18首。

這首詞是詞人晚年追憶洛中朋友和舊遊而作的,也是其代表作。詞人在上片中對已經淪落敵國之手的家鄉以及早年自在快樂生活的回顧,是如此地溫婉含蓄,內心的悲苦淒涼則是絲絲地滲透出來,強烈地感染著讀者。早年生活風流瀟灑,時光如同“長溝流月”,在不知不覺中流逝。詞人以“杏花疏影裏,吹笛到天明”二句請新明淨的畫麵概括當年的生活,俊爽綺麗。下片宕開筆墨回到現實,“二十餘年”恍如一夢,這句概括了詞人從踏上仕途所經曆的顛沛流離和國破家亡的痛苦生活,詞人僅僅用“堪驚”將內心悲苦微微揭示,結句將古今悲慨、國恨家愁,都融入“漁唱”之中,將沉摯的悲感化為曠達的襟懷,留給讀者無限的暇思。

虞美人·大光祖席醉中賦長短句

張帆欲去仍搔首,更醉君家酒。吟詩日日待春風,及至桃花開後、卻匆匆。歌聲頻為行人咽,記著尊前雪。明朝酒醒大江流,滿載一船離恨、向衡州。

陳與義詞作。

這首詞寫友人之間的一次送別。“張帆欲去”之時,友人席益又設餞別宴,這一番情誼令詞人感動,當然要一醉方休了。於是,情不自禁地回憶起相聚時的日日吟詩,及至桃花開後,春天也轉眼即逝,友人間的離別也在眼前。下片想像別後思念的愁苦。蘇軾送別秦觀,有《虞美人》詞說:“無情汴水日東流,隻載一船離恨向西州。”陳與義南渡以後的詞作,深受東坡影響,這首詞下片的用語,明顯從蘇軾詞中化出。

賀新郎·送胡邦衡待製赴新州

夢繞神州路。悵秋風、連營畫角,故宮離黍。底事昆侖傾砥柱,九地黃流亂注。聚萬落千村狐兔。天意從來高難問,況人情、老易悲難訴。更南浦,送君去。涼生岸柳催殘暑。耿斜河、疏星淡月,斷雲微度。萬裏江山知何處,回首對床夜語。雁不到、書成誰與?目盡青天懷今古,肯兒曹恩怨相爾汝。舉大白,聽《金縷》。

作者張元幹(1091~?),字仲宗,號蘆川居士,又號真隱山人,長樂(今福建縣名)人。詞風慷慨悲涼,也有婉麗之作。有《蘆川詞》。

紹興年間,秦檜秉高宗旨意主持議和。胡銓(字邦衡)憤然上書,要求斬秦檜之頭以謝天下。因此遭受迫害,連連遭貶。當時詩人王庭王圭因作詩為胡銓送行,竟被判了充軍罪。已是在這種情況下,張元幹不畏權貴迫害,不顧個人安危,寫下了這首詞為胡銓送行,並與之餞別,充分表現了詞人剛正不屈的大無畏精神,張元幹也因此被迫赴大理寺除名削籍。詞上片回顧中原神州淪落他族之手的悲劇。這場災難如天柱傾倒、“黃流”泛濫,直接結果是造成了“聚萬落千村狐兔”的荒涼。然而,朝廷不思恢複,“天意”難懂。主戰友人反而被貶遠方。“南浦送君”的悲劇是現狀不可為的理由。下片抒發對友人的留戀。胡銓遠去,友人之間再也設有機會親密“對床夜語”。即使寫成書信也無法寄達。鼓勵友人飲酒聽歌,不要消沉下去。

全詞情緒慷慨激昂,而手法含蓄,基調淒婉蒼涼,風格沉鬱悲壯。

石州慢·己酉秋吳共舟中作

雨急雲飛,瞥然驚散,暮天涼月。誰家疏柳低迷,幾點流螢明滅。夜帆風駛,滿湖煙水蒼茫,菰蒲零亂秋聲咽。夢斷酒醒時,倚危檣清絕。心折,長庚光怒,群盜縱橫,逆胡猖獗。欲挽天河,一洗中原膏血。兩宮何處?塞垣隻隔長江,唾壺空擊悲歌缺。萬裏想龍沙,泣孤臣吳越。

張元幹詞作。

北宋滅亡,徽宗與欽宗被俘而去,是趙宋君臣的奇恥大辱。詞人撫事生哀,這首詞通過紀事抒情,詞中充滿了孤憤之情。上片以景作蓄,寫沿途所見。薄暮時侯,雨急雲飛,楊柳稀疏。入夜之後,涼月漸生,流螢或明或滅,煙水蒼茫,一片黯淡淒涼的畫麵。這是家破國亡的流浪者的特殊感受。下片轉為敘事,追敘這場國難的經過,直抒胸臆,一瀉無餘。群盜與逆胡相互興風作浪,猖獗一時。在這多事之秋,詞人亟欲有所作為。想在“一冼中原膏血”的戰爭中做出自己的貢獻。“兩宮”以後寫對被俘兩位帝王的懷戀,其中蘊涵的是故國之思。詞人以極其沉痛悲憤的口氣抒情,有很強的藝術感染力。

眼兒媚

蕭蕭疏雨滴梧桐,人在綺窗中。離愁遍繞,天涯不盡,卻在眉峰。嬌波暗落相思淚,流破臉邊紅。可憐瘦似,一枝春柳,不奈東風。

張元幹詞作。

寫豔情是宋詞創作的主流傾向,任何一位宋代較為出色的作家在這方麵都有優秀之作。張元幹以南渡以後書寫愛國心誌的作品聞名,然這首豔情詞同樣別具魅力。“綺窗”之內的佳人,麵對雨打梧桐的淒涼晚景,不禁思念起遠在天涯的離人。這段離愁都聚集在“眉峰”,緊鎖的眉頭說明了一切。思念之極,就抑製不住相思淚,以至將臉上的紅色化妝都流“破”了。結句的比喻,與“人比黃花瘦”有異曲同工之妙。虞美人·雨後同幹譽、才卿置酒來禽花下作

落花已作風前舞,又送黃昏雨。曉來庭院半殘紅,惟有遊絲,千丈嫋晴空。殷勤花下同攜手,更盡杯中酒。美人不用斂蛾眉,我亦多情,無奈酒闌時。

作者葉夢得(1077~1148),字少蘊,號石林居士,蘇州吳縣(今屬江蘇)人。紹聖四年(1097)進士。詞風初婉麗,晚年轉為簡淡,時有雄傑之氣。著有《石林詞》。

這首詞是作者退居湖州卞山時所作。無官帶纏身,無利祿纓心,生活閑適,與友人雨後歡聚,花下暢飲。上片寫惜春,“落花”二句抓住暮春的景物特點,“已作”是憐,“送”是惜。“曉來”句雖多傷春的憂傷,但“惟有遊絲”卻驟然一揚,起感情於低穀;“千丈嫋晴空”,意境高遠,心胸豁然開朗,抒情哀而不傷。下片寫惜別,“美人不用斂蛾眉,我亦多情,無奈酒闌時”,慰人慰己,一往情深。整首詞寫景舒展明朗,格調雅致,抒情簡練明快,婉曲深亢,是為一篇佳作。

點絳唇·紹興乙卯登絕頂小亭

縹緲危亭,笑談獨在千峰上。與誰同賞,萬裏橫煙浪。老去情懷,猶作天涯想。空惆悵。少年豪放,莫學衰翁樣。

葉夢得詞作。

這首詞作於高宗紹興五年乙卯(1135),作者已年近花甲,掛冠去任,退歸故裏,閑中登上卞山,心有所感,寫下了這首詞。絕頂亭位於卞山南山之巔,是作者所築。上片寫登高眺望的情景,“縹緲危亭”寫亭之高。“笑談獨在千峰上”寫在高亭上看到群山的情景,反襯了“危亭”的高。“與誰同賞,萬裏橫煙浪”同誰一塊欣賞萬裏煙清的美景呢?語短境闊;下片抒發“老驥伏櫪,誌在千裏”的胸懷,語壯情豪。“老去情懷,猶作天涯想”寫作者雖有這樣的誌向,卻隻能想想罷了,畢竟年老了,心有餘而力不足,隻能“空惆悵”了。最後一句寫作者鼓勵年輕人要敢想敢做,同時抒發了自己雖老但不服老的情懷。

永遇樂

天末山橫,半空簫鼓,樓觀高起。指點栽成,東風滿院,總是新桃李。綸巾羽扇,一尊飲罷,目送斷鴻千裏。攬清歌,餘音不斷,縹緲尚縈流水。年來自笑無情。何事猶有,多情遺思。綠鬢朱顏,匆匆拚了,卻記花前醉。明年春到,重尋幽夢。應在亂鶯聲裏。拍欄杆,斜陽轉處,有誰共倚?

葉夢得詞作。

這是一首餞別詞。上片起著用筆開闊。遠處是天邊的“橫山”,近處是高聳的“樓觀”,連接其間的是空中隱隱傳來的“簫鼓”聲。這一片氣魄恢弘的背景所襯托起的就不是一般的“呢呢兒女語”,而是一種拿得起、放得下的爽快利落之友情。所以,麵對“東風滿院”、桃李新開之美好春季和即將分手的友人,惟有“一尊飲罷”,千萬語祝福、千萬種離情盡在其中。此情此意,皆隨“清歌”餘音,潺潺流水,嫋嫋不絕。詞人“自笑無情”是表麵現象,是自我解脫,“多情遺思”才是真實感受。大丈夫臨別分手,不學兒女沾巾,看似無情卻有情。這種深藏於內心的情誼,已將詞人引向分手之後的設想:明年春來,“亂鶯聲裏”,“斜陽轉處”,大約隻有孤獨一人,倚欄對景了。思念及此,思別之情又轉深一層。詞人在送別之際,仍作灑脫之態,不失豪氣,但那份深情貫注其中。這首餞別詞用一種豪邁的筆法表達了詞人與友人間令人感懷的趨勢友情,別具機杼。

木蘭花令

轆轤軛軛門前井,不道隔窗人睡醒。柔絲無力玉琴寒,殘麝徹心金鴨冷。一鶯啼破簾櫳靜,紅日漸高花轉影。起來情緒寄遊絲,飛絆翠翹風不定。

作者李石(1108~?),字知幾,號方舟,資陽石人。高宗紹興二十一年(1151)進士,二十七年為太學錄,二十九年為太學博士。旋罷為成都學官,彭州,知黎州,入為都官員外郎,複出知眉州等,淳熙二年(1175)放罷。有《方舟集》。

這是一首閨怨詞。上片寫天微明時,井邊有人汲水,轆轤發出軛軛的聲音,把房裏正睡的婦人吵醒了,這讓她不由得想起了遠遊的意中人。由屋外的汲水聲音至屋內思婦所居的環境,絲絲無力琴之寒,香殘爐冷,這樣的環境必然引發思婦心中的無限哀思,景吸人,人又有思,這正是詞意所在。下片寫鶯啼破曉,紅日漸高,花轉影,但思婦卻無心於此,她隻是想托思情於遊絲,希望它能帶去自己的情緒,可遊絲隨風漂泊不定,如真以此去絆住那空中的翠鳥,這又怎能實現呢。

從這裏可以看出思婦那小小的願望不能實現的悲劇,心中滿是期望,但又明知根本無法實現,這樣的矛盾過於殘忍,但正是這一矛盾才形象的將思婦的閨怨刻畫的淋漓盡致,頗有餘味。憶秦蛾

樓陰缺,闌幹影臥東廂月。東廂月,一天風露,杏花如雪。隔煙催漏金虯咽,羅幃暗淡燈花結。燈花結,片時春夢,江南天闊。

作者範成大(1126~1193),字致能,號石湖居士,蘇州吳縣(今屬江蘇)人。紹興二十四年(1154)進士。他的詩與陸遊、楊萬裏、尤袤齊名,號稱“南宋四大家”。其詞風清逸淡遠,尤以田園詩著稱。著有《石湖居士詩集》、《石湖詞》等。

這是一首閨怨詞。範成大共寫過五首《憶秦娥》,都是寫少婦思念遠人的,前四首寫一天中朝、晝、暮、夜時的心緒,第五首寫驚蟄日的情思。它們都是閨情詞中的佳作,這首是其中的第四首。上片描寫春天月夜景色。靜謐的月夜,情調非常溫馨。女主人公深夜不眠,獨在月下癡情思念。下片寫回到樓內閨房的情影。首句的“催”和“咽”以及上片的“風”都是以動襯靜,但多了暗暗的愁恨。“燈花結”,在“暗溪”的氛圍中為之一振,於是有了後麵夢到江南的慰藉,以夜月實景起,以春夢虛境止。靜謐和溫馨掩蓋了淡淡的離愁,的確別有一番風味。這首詞寫得輕靈縹緲,感情的濃淡,動靜的結合都恰到好處,是範大成婉約詞中的上乘之作。

霜天曉角

晚晴風歇,一夜春威折。脈脈花疏天淡,雲來去,數枝雪。勝絕,愁亦絕,此情誰共說。惟有兩行低雁,知人倚、畫樓月。

範成大詞作。

這是一首詠梅懷人之作。上片寫早春寒梅,詞人用疏筆淡墨寫梅花的多情,並以淡青的素雅色彩為其陪襯。明月皎潔,碧海青天中悠悠飄過幾片浮雲,與地麵上的幾枝白梅以幽情遙相呼應,真是妙不可言的良辰美景。下片以“勝絕”開端,承上讚歎作結——“愁亦絕”啟下,突然出現賞梅人來。景與情落差千丈,用筆跌宕多姿。“共誰說”,一見“亦絕”,二見孤獨,是愁亦絕的原委。“惟有”二句都撇下愁去寫過樓的大雁。這一筆又蕩得很遠,拋開了題目中的“梅”,已由梅及人。這樣,梅的勝絕,人的愁絕,便給人留下充分的想象餘地。全詞淡淡的景與濃濃的情融成一片,反襯手法的運用,更使書信難達、相會之期難赴的惆悵,顯得倍加深沉。

蝶戀花

春漲一篙添水麵。芳草鵝兒,綠滿微風岸。畫舫夷猶灣百轉,橫塘塔近依前遠。江國多寒農事晚。村北村南,穀雨才耕遍。秀表連岡桑葉賤,看看嚐麵收新繭。

範成大詞作。

這首詞寫的是蘇州附近的田園風光,是作者退居石湖期間所作。上片通過寫“春水”、“芳草”、“鵝”、“畫舫”等美麗景色,描繪了一幅清新明淨的水鄉春景;下片寫田園和農事,洋溢著濃鬱恬美的農家生活氣息。這首田園詞可謂是獨具匠心,不僅體裁獨特,其中清麗、通俗易懂的風格也是別具一格。在田園詞數量很少的兩宋詞壇上,這首詞尤其可貴。朝中措

長年心事寄林扃,塵鬢已星星。芳意不如水遠,歸心欲與雲平。留連一醉,花殘日永,雨後山明。從此量船載酒,莫教閑卻春情。

範成大詞作。

此詞寫歸隱求閑之情。上片寫求隱之心,起首二句就直抒胸意,並交代奔走風塵已半生,鬢已斑白,而早存心誌於山林。“芳意”兩句,寫自己追逐春芳之意終淺,而一片歸心卻與水一般遠,與雲一般高。下片寫既隱之趣,詞人想象退隱之後的生活,沉醉於湖山花朝之中,純是推想。最後表達急切求隱的心情,作者要盡其船之載量,攜酒放浪湖山,語似誇張,而備見其情之殷切。這首詞形象生動將詞人渴望歸隱的心境表達了出來,但從輕快的詞境中似乎又能感受到一絲絲的愁緒,詞人心中所想之事未必能如願,如此境況需細細體味。

醉落魄

棲烏飛絕,絳河綠霧星明滅。燒香曳簟眠清樾。花影吹笙,滿地淡黃月。好風碎竹聲如雪,昭華三弄臨風咽。鬢絲撩亂綸巾折。涼滿北窗,休共軟紅說。

範成大詞作。

這首詞寫作者隱居閑適的生活和孤芳自賞的心情。正值新秋時節,天色已晚,環境清爽寧靜。作者身臥樹陰之下,下墊竹席,焚香繚繞,自覺置身於一個清涼美妙的境界中。下片承“吹笙”而來,寫笙聲似冰雪般清絕。當此境界,作者了無拘束,神情蕭散,“鬢絲撩亂綸巾折”一句以貌寫神,狀其閑逸之致。結束兩句,用晉代陶淵明“夏月虛閑,高臥北窗之下,清風颯至,自謂羲皇上人”的典故,表達隱居的適意,而這種適意,是那些奔走官場的人所不能領略到的,故曰“休共軟紅說”,一正一反,說得委婉。

眼兒媚

酣酣日腳紫煙浮,妍暖試輕裘。困人天氣,醉人花底,午夢扶頭。春慵恰似春塘水,一片紋愁。溶溶泄泄,東風無力,欲皺還休。

範成大詞作。

這是一首寫初春景色和感受的詞。

詞開頭寫初春雨後乍晴,太陽暖洋洋的,在春日的照射下,四處暖氣騰浮,望之狀如紫煙,詞人抓住了初春乍晴的景物特點來寫,正因為是乍暖乍晴的時節,所以格外使人感到困乏無力。再加上花香一陣陣撲麵,更使人如癡如醉。下片扣住“春慵”兩字,進行刻畫描摹,取喻十分巧妙,東風有氣無力地吹動著春水,水麵波痕微起,輕細如紗,才要皺起,又還停住,是風亦軟,水亦懶。全詞無甚深意,但構思新穎,貼切生動,細膩柔和,工巧精美寫初春乍暖的氣候和感受,比喻獨到,使人如臨其境,誠如沈際飛所評:“字字軟溫,著其氣息即醉”。

鷓鴣天

家住蒼煙落照間,絲毫塵事不相關。斟殘玉瀣行穿竹,卷罷黃庭臥看山。貪嘯傲,任衰殘,不妨隨處一開顏。元知造物心腸別,老卻英雄似等閑。

作者陸遊(1125~1210),字務觀,號放翁,越州山陰(今浙江紹興)人。生在北宋滅亡之際。一生力主抗金,晚年退居鄉裏。詩詞內容豐富,纖麗處似秦觀,雄慨處似蘇軾。著作有《劍南詩稿》、《渭南文集》、《老學庵筆記》等。

陸遊是南宋著名的愛國詞人,他飽含著一顆愛國的心,力主收回失地,但卻被主權的投降派所迫,使詞人的後期完全被閑置,根本不可能雲實現統一的大業,在這種情況下,詞人內心充滿憤恨,一恨侵略者,更恨那些隻求偏安一隅的投降派,無奈之餘,隻有隱居,以求自我安慰。

詞的上片向人們展示了一位遠離紅塵的隱士的形象,看似閑然自得,其實不然,詞的下片,就道出了這位隱士“老卻英雄似等閑”的悲憤,向世人表明,隱士不隱,詞人誌不在此,如此表述,更具振撼!

釵頭鳳

紅酥手,黃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對於詞人來說他的愛情婚姻是一幕悲劇,一對彼此恩愛的夫妻,偏被無情的拆散,數年後再想見已是各自隔牆相望,不能相聚。詞人在一次偶然的機會見到想念數年的前妻唐琬,眼看她“人比黃花瘦”但又不能過去與之話衷腸,隻有作此詞以解心中的孤寂,相思之情。詞的上片回憶以前美滿的婚姻生活,夫妻琴瑟和鳴,但又被惡東風無情的分開,使得兩人“幾年離索”連用三個“錯”,含著熱淚喊出,一字更比一字愁。下片寫現實看到的,她憔悴了,消瘦了,真想再敘前緣,可憐連封信都難再托了,殘酷的現實把詞人徹底擊垮,“莫!莫!莫!”可是言猶未盡,意猶未了,究竟是莫再想,還是莫相思、莫怨恨?

全詞節奏緊促,聲情淒緊,兩次感歎蕩氣回腸,大有慟不忍言,慟不能言的意味。這首詞實現了內容和形式的完美統一,是一首催人淚下、別開生麵的作品。

秋波媚

秋到邊城角聲哀,烽火照高台。

悲歌擊築,憑高酹酒,此興悠哉。

多情誰似南山月?特地暮雲開。

灞橋煙柳,曲江池館,應待人來。

陸遊詞作。

宋孝宗乾道八年(1172),陸遊時在漢中前線,登高眺遠,長安古城宛然在目,一腔報國熱情澎湃激昂。角聲哀鳴,烽火照耀,這是一個典型的戰爭環境。詞人的報國激情因此再度被激發出來。下片以極其樂觀的態度寫淪陷區的景物都在等待著南師北伐,其實,這是詞人自己的熱望,也是淪陷區百姓的渴望。轉用景物訴說,語意婉轉。

卜算子·詠梅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

陸遊詞作。

這是一首詠梅詞,詞人借梅花寫自己的心胸懷抱。一生堅持抗金主張,詞人是孤獨的,如同寂寞地開放在“斷橋”邊的梅花一樣。而且,一生中還經受過多少風雨的摧殘。就如同梅花在忍受著黃昏的愁苦,這就是詞人現實處境的寫照。

下片詞人通過梅花之口直接表白心跡。梅花無意爭春,詞人同樣不想在仕途上爭得個人利益,百折不撓的追求都是為了抗金大業。所以,無論“群芳”如何妒忌猜疑,梅花與詞人都處之坦然。即使經受了百般折磨,“零落成泥碾作塵”,出自本質的芳香是不會改變的。詞人的剛直、高潔於此可見。

全詞成功地運用了象征和比擬的手法,以梅寄誌,堪稱詠梅詞中的佳品。

訴衷情

當年萬裏覓封侯,匹馬戍梁州。關河夢斷何處,塵暗舊貂裘。胡未滅,鬢先秋,淚空流。此身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洲。

陸遊詞作。

詞人陸遊戎馬一生,作為一名征戰殺場的軍人,陸遊最大的願望就是能統一南北,為國立功,博取王侯,建功立業。然而人到中年,自己奔波一生,卻一事無成。眼看自己再無機會親身實現自己的一生的願望,到頭來隻落得貂裘弊破,滿身塵土,便抑製不住淚流滿麵。雖然是兩鬢已斑白,雖然是“滅胡”大業還未完成,但詞人那份老而彌堅的戰鬥意誌和熾烈的愛國熱情並未熄滅,他的心還在前線,他並沒有放棄。

鵲橋仙

華燈縱博,雕鞍馳射,誰記當年豪舉?酒徒一一取封侯,獨去作、江邊漁父。輕舟八尺,低篷三扇,占斷蘋洲煙雨。鏡湖元自屬閑人,又何必、君恩賜與?

陸遊詞作。

如果說這是一首哀怨詞,但詞人那種豪邁之氣自然就將這份哀怨化的一幹二淨。詞的上片憶當年年少曾有“華燈縱博,雕鞍馳射”的快意生活,他曾想功名任憑有才能的人唾手可得,可現實卻敲醒了年少輕狂的心,歲月流逝發現,功名都被那些無可作為的“酒徒”所得,真正有實學真才的隻是“獨去作,江邊漁父”。抱負無以實現,其中的哀怨可想而知。但詞人並未因此而意誌消沉,而是振作精神獨自過上了“輕舟八尺,低篷三扇,占斷蘋洲煙雨”的閑士生活。詞的最後一句,更顯詞人的豪邁風格,但其中又流露出對當朝皇帝的不滿及無奈。

朝中措·梅

幽姿不入少年場,無語隻淒涼。一個飄零身世,十分冷淡心腸。江頭月底,新詩舊恨,孤夢清香。任是春風不管,也曾先識東皇。

陸遊詞作。

這是一首詠梅詞。作者借梅花的遭遇,來表現自己的身世和為人品格,可以說是一首借物抒懷、物我交融的詠梅詞中的佳作。詞的上片詠花見意。梅花清絕不俗,她不會到“眾芳”中去爭妍妒寵,而是自甘寂寞,先春而發,幽獨自賞,其既然對取寵世俗抱著“十分冷淡心腸”,“身世飄零”也就成為必然。下片進一步交代梅花淒涼處境,點染幽獨情緒。但結尾卻轉出一層新意,謂寒梅雖未逮陽春,但最先探得春意的正是她。全篇為之振起。

烏夜啼

金鴨餘香尚暖,綠窗斜日偏明。蘭膏香染雲鬟膩,釵墜滑無聲。冷落秋千伴侶,闌珊打馬心情。繡屏驚斷蕭湘夢,花外一聲鶯。

陸遊詞作。

這首詞不同於詞人其他的詞作,它所表現的是一位少女懷春的情景。詞的上片用華麗清新的詞語向人們展現了閨中女子居處的生活景象,字裏行間,我們可以推斷出事情發生的地點、時間、人物及背景。午休剛起的閨中女子,在自己的閨房中裝飾打扮,我們幾乎依稀能感覺到那種慵懶的氣息。下片詞人用層層攤進的手法深入女子的內心深處,探問女子為何不願與女伴們一起去蕩秋千、做打馬的遊戲?原來她沉浸在相思之中。但是鶯聲又驚斷了她的好夢,既然夢都不成,則少女的無限惆悵也就可想而知了。

烏夜啼

紈扇嬋娟素月,紗中縹緲輕煙。高槐葉長陰初合,清潤雨餘天。弄筆斜行小草,鉤簾淺醉閑眠。更無一點塵埃到,枕上聽新蟬。

陸遊詞作。

這首詞是晚年的陸遊所作,長期閑居於山陰鏡湖之側,陸遊的心境自然能得到沉澱,他已完全融入到美好的大自然中,正是閑適的生活與情緒造就了這首美發少的佳作。詞的上片寫作者手執絹扇,身處“縹緲輕煙”中,雨後夏日高大的槐樹綠陰初合,空氣中涼氣讓人感到愜意。下片寫詞人由醉眠到醒時所聽所見,其中自然界的“無一點塵埃”,表明的是作者遠離世俗,避跡官場,悠然自得的心境,借物詠懷,筆法非常獨到。

六州歌頭

東風著意,先上小桃枝。紅粉膩,嬌如醉,倚朱扉。記年時,隱映新妝現,臨水岸,春將半,雲日暖,斜橋轉,夾城西。草軟莎平,跋馬垂楊渡,玉勒爭嘶。認蛾眉,凝笑臉,薄拂燕脂,繡戶曾窺,恨依依。共攜手處,香如霧,紅隨步,怨春遲。消瘦損,憑誰問?隻花知,淚空垂。舊日堂前燕,和煙雨,又雙飛。人自老,春長好,夢佳期。前度劉郎,幾許風流地,花也應悲。但茫茫暮靄,目斷武陵溪,往事難追。

作者韓元吉(1118~1187),字無咎,號南澗,許昌(今河南許昌)人,韓維四世孫。詞與辛棄疾等唱和,風格亦近之,有《南澗詩餘》。

這是一首詠物懷人詞。詞的上片首先是詞人睹物思人,回憶當時兩人愉快的時光,那時也是“春將半”的桃花時節,兩位有情人在桃花盛開的春光下相互凝望,含情脈脈,說不盡的濃情,怎奈兩人緣分不夠,詞人雖衷情於她,卻尋訪無著,惟有“恨依依”。下片忽然一句“共攜手處”起首。跳躍性的將讀者包括詞人自己帶入與情人相聚的美好時光,美中不足的是“春遲”,筆鋒一轉,美好的時光太短暫,有情人不能共嬋娟,開始了“消瘦損”、“淚空垂”的境地。詞人再用“舊日”歎惜人不如燕。繼而以“人自老”三句感歎人生短暫;“前度劉郎”三句表示自己命運不濟,好夢難再的悲哀。最後借武陵人深深歎惜那永不再有的歡樂。全詩以桃花始,以桃花終,處處緊扣桃花形神,借用桃花故事,由此生發出一段情事,一段歎喟,語言嫵媚秀麗,情意婉曲纏綿,哀婉動人。

水龍吟·書英華事

雨餘疊浮空,望中秀色仙都是。洞天未鎖,人間春老,玉妃曾墜。錦瑟繁弦,鳳簫清響,九霄歌吹。問分香舊事,劉郎去後,知誰伴、風前醉?回首暝煙千裏,但紛紛,落紅如洗。多情易老,青鸞何許?詩成誰寄?鬥轉參橫,半簾花影,一溪寒水。悵飛鳧路杳,行雲夢遠,有三岸翠。

韓元吉詞作。

這是一首就事而作的詞,詞人韓元吉在聽說英華女的事跡之後,寫下了這首詞。英華是何許人?相傳她是李長卿之女的魂魄,與一個叫曹穎的人相好,並在曹穎從軍前授以靈香一支,在危難時刻曹穎以香救命,無奈軍中無宿火,所以丟了性命。這首詞就取材方麵就已是非常新穎,詞本身也是結構嚴謹,敘事清晰,上片交待英華與曹穎人鬼相戀之事,下片寫有情人思念因天涯遙隔而無法相見,情境淒婉,是為一篇詞中佳作。全詞設色華美淒豔,想象豐富,善於以景襯情,以心理變化暗示故事情節。

好事近·汴京賜宴

凝碧舊池頭,一聽管弦淒切。多少梨園聲在,總不堪華發。杏花無處避春愁,也傍野花發。惟有禦溝聲斷,似知人嗚咽。

韓元吉詞作。

韓元吉在寫這首詞時官居禮部尚書一職,因為這個,詞人作為宋國使臣被派前去向金世宗完顏雍賀壽。韓元吉一幹人等來到昔日的舊部汴京,而參加的卻是金人的宴會,作為宋朝子民的韓元吉難免思緒萬千,心中難平,所以做了這首詞以表心跡。詞的上片借唐安祿山安史之亂後在洛陽設宴宴請唐朝群臣的典故,說明他們當時所處的處境,真是“多少梨園聲在,總不堪華發”,國事如此,淒動於中。下片詞人用更為委婉的手法表達心中的亡國悲哀,字字句句,無不是帶血帶淚,愛國之心“昭然若揭”。

霜天曉角·蛾眉亭

倚天絕壁,直下江千尺。天際兩蛾凝黛,愁與恨、幾時極?怒潮風正急,酒醒聞塞笛。試問謫仙何處?青山外、遠煙碧。

韓元吉詞作。

這是一首借物詠懷詞。詞人以蛾眉亭地勢絕險,登高而望,南北相隔的境地暗喻宋朝政府南北分隔的處境。詞的上片從蛾眉亭的地理位置並用擬人化的手法,寫出青山的愁與恨,“幾時極”一句寄托了詞人對故國的思念。下片由景入人,以詩仙李白的豪邁情懷,希望能像李白那樣在痛飲中忘卻家國愁恨,結尾以“青山外,遠煙碧”一句戛然而止,給讀者後人留下無限的想象空間。

點絳唇

雨恨雲愁,江南依舊稱佳麗。水村漁市,一縷孤煙細。天際征鴻,遙認行如綴。平生事,此時凝睇,誰會憑欄意。

王禹(954~1001),字元之,巨野人。宋太宗太平興國八年進士,曆任長洲知縣、右拾遺、翰林學士、知製誥等職,後因事遭貶,出知黃州。著有《小畜集》。

這首詞在宋詞中的地位極高,為宋詞的長遠發展做出了貢獻。

這是一首詠誌詞,詞的上片作者描繪了江南水鄉“兩恨雲愁”的美,但其中又讓人感到幾許憂愁,作者的情緒基調基本定了下來。從上片作者對江南的刻畫,也可以體味到作者對水鄉的那份濃濃的喜愛之情。詞的下片切入正題,作者的誌向在於“天際征鴻”,美麗的江南並不是作者發揮才能的地方,他要振翅高飛,隻可惜身邊並無知己,無人知曉作者心中的愁暢和抱負。這首詞登覽抒懷,寓情於景,格調深沉、有力,且能在濃麗的氣氛中以清麗取勝,在狹窄的詞境中以開闊見長,足見作者功力,這也正是這首詞對宋詞的貢獻所在。

木蘭花

城上風光鶯語亂,城下煙波春拍岸。綠楊芳草幾時休?淚眼愁腸先已斷。情懷漸變成衰晚,鸞鏡朱顏驚暗換。昔年多病厭芳尊,今日芳尊惟恐淺。

作者錢惟演(962~1034),字希聖,錢塘人。為吳越王錢次子,隨父歸宋,授右屯衛將軍。錢惟演是“西昆體”的重要作家,在宋初詩壇上舉足輕重,詩風趨於清麗,其詞風與詩風相近。

晚年時的錢惟演仕途極為不順,甚至到了被趕出朝廷的境地,對於對仕途存有濃厚興趣的錢惟演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愁悶之餘隻有借杜康,再寫上幾首詞來慰藉一下受傷的心。這首《木蘭花》正是在這樣的境況孕育而生的。詞的上片寫城裏城外春光一片,好不熱鬧,但心中充滿惆悵的詞人看了煞是礙眼,反問到“綠楊芳草幾時休?”對美好事物的排斥,足見詞人心中的不快是如何的深。詞的下片寫詞人感到年事漸老,心中的情懷已慢慢消散,而滿腹的愁苦也隻有靠高舉“芳尊”來加以解脫。

相思令

吳山青,越山青,兩岸青山相送迎,爭忍有離情?君淚盈,妾淚盈,羅帶同心結未成,江邊潮已平。

作者林逋(967~1028),字君複,錢塘人。少孤力學,恬淡好古,不慕榮華富貴,終身未娶。喜歡種梅養鶴,人們說他“梅妻鶴子”。死後,宋仁宗贈諡號為“和靖先生”。

這首詞的內容就如其詞牌名一樣,寫的就是男女雙方的相思情愫。詞的上片寫一對情人就將別離,但兩岸的青山卻不知道他們心中的別離情,心中有太多的不舍,不忍別離。下片寫這對情人淚眼迷惘,雖然他們的“羅帶同心結未成”,但“江邊潮已平”。山水在這首詞裏並不是詞人著力刻畫的對象,而是起比興和暗示作用,這些手法的運用,汲取了民歌的風韻,讀來朗朗上口,另有一番風味。

好事近·七月十三日夜登萬花川穀望月作

月未到誠齋,先到萬花川穀。不是誠齋無月,隔一庭修竹。如今才是十三夜,月色已如玉。未是秋光奇絕,看十五十六。

作者楊萬裏(1124~1206),字廷秀,號誠齋,吉水(今江西吉安市)人。紹興年間進士,曾任秘書監等職,官至寶謨閣學士。其詩自成一家,時稱“誠齋體”,其詞亦清新活潑,近於詩風,有《誠齋樂府》傳世。

這首詞是一首即興之作,相對於通常的借物詠懷之作“簡單”了許多,詞人在看到月光如此美麗,即興寫下了這首詠月的詞作。詞的上片詞人以非常獨特的手法向讀者展現了明月的動態之美,而那陪襯的景物如離、穀、竹也顯得越發的美麗。下片首先寫詞人發現十三夜的月亮就已如玉般明亮,從而又巧妙的將十五、十六時的月亮任憑讀者去想象,真是筆不到而意無窮。全詞語言樸實流暢,毫不雕琢,看似平白如話,卻情、景、意、趣俱佳,這正是“誠齋體”特色。

卜算子

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賴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作者嚴蕊(生卒年不詳),字幼芳,南宋天台(今浙江天台縣)藝妓。色藝皆冠一時,作詩詞有斷語,善逢迎,聲名遠揚。

說它是一首好詞,還不如說它是一封飽含詞人希望的申訴書,其中的原由待細細說來。詞的上片頭一句表明詞人並非自愛風塵的立場,接著詞人認為自己命裏有此一劫淪為娼妓,可能是因為前世造孽,但其中隱含的不相信命運,及對舊社會的娼妓製度的不滿由此而生,所以詞人在“東君主”身上看到了希望,一個“賴”字,一方麵無情的揭示了由社會弱女子處於被動的境地,就連自己的人身自由也不得控製,另一方麵可以看出女詞人對據有權力的人所寄托的希望,說明是委婉含蓄,感人至深,誰又忍心不去幫助如此一個弱女子呢?詞的下片進一步表明了女詞人希望“從良”的心願早也是去,晚也是去,還不如今日就離開這風塵世界。而詞的最後二句表明了女詞人希望成為一個平常女子,追求檢樸而自由的生活的向往。女詞人在這裏仍然是不改其含蓄婉轉的詞風。祈求的口吻一出,令人我見憂憐。但女詞人在詞中表現的安定,更是讓人敬佩。

通過整首詞,寫得是自然、空靈且情真意切,其中既有對現實不幸生活的不滿,也有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向往,忽虛忽實,忽柔忽剛。其中滋味,自有你我體味。

秦樓月

芳菲歇,故園目斷傷心切。傷心切,無邊煙水,無窮山色。可堪更近乾龍節,眼中淚盡空啼血。空啼血,子規聲外,曉風殘月。

作者向子湮(生卒年不詳),南宋詞人,字伯恭,自號薌林居士。今存《酒邊詞》二卷,有《宋六十名家詞》本。在“靖康之難”中,向子湮勇赴國難。他曾請求康王率諸將渡河營救徽欽二帝。建炎三年,他率軍民與進犯長沙的金兵晝夜血戰。後因忤秦檜被罷官。

這首詞作於詞人南渡之後,麵對國破家亡的景象,詞人滿腹悲痛,開篇即以“芳菲歇”來表現萬物蕭條的氣候環境,詞人遙望故園心中是“傷心切”,物是人非,山河猶在,可已是金人手中之物,又一個“傷心切”把詞人的感受刻畫的淋漓盡致,接下來的二句寫出了詞人對中原故土的思念和留戀,進一步升華了“傷心切”的心理活動。詞的下片詞人的情緒已是非常激動,他不能忍受又是一年“乾龍節”,回想當年“乾龍節”的盛況,再看看現在這種山河易主、滿目蒼痍的景象。眼淚都流幹了,流得隻剩下血,一句“眼中淚盡空啼血”,緊接著又一句“空啼血”,真是哀怨悲涼,撼人心魄。最後二句“子規聲外,曉風殘月”看似寫景,實則是因情而設,為的是觸發人們的家國之思,好早日發重舊土、血恥家國之仇。

摸魚兒

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惜春長怕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春且住!見說道、天涯芳草無歸路。怨春不語。算隻有殷勤,畫簷蛛網,盡日惹飛絮。長門事,準擬佳期又誤。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君莫舞,君不見、玉環飛燕皆塵土!閑愁最苦。休去倚危欄,斜陽正在,煙柳斷腸處。

作者辛棄疾(1140~1207),字幼安,號稼軒,曆城(今山東濟南)人。詞風慷慨悲壯,奮發激越有《稼軒長短句》、《稼軒甲乙丙丁集》、《稼軒詞》。

這是一首借懷春、惜春來抒懷的詞。詞的上片隻寫懷春惜春之情,起首即以一句反問,嗟歎春來又將歸去的無可奈何,因為春已不勝風雨。接著詞人又表達自己“惜春怕花開早”,可事實卻是“落紅無數”,無可挽回的春天能否停下離去的腳步,然而春比竟要離去,她無話可語,心中雖有“怨”氣,最終也隻有留下幾片飛絮“算隻有殷勤”。對於春天的離去,詞人往複幾回合,表現出詞人心中複雜的情感,為什麼?因為詞人心中的春不僅僅是簡單的季節,而是他所魂牽夢求的收複中原的大好時機,而這最終被投降派的朝廷白白斷送了,拱手送走了詞人心中的“春”。詞的下片被詞人巧妙的轉寫美人失寵之事,其中蛾眉遭妒,楊玉環、趙飛燕的惑主難久,她們的最終命運也都是化作一縷塵土,其實詞人是用寄托之法,慨歎自己的遭遇,詞人“閑愁最苦”,最苦的是身世如同當時的國勢,英雄失路,難展襟抱。

這首詞可謂是婉約詞中的佳作,詞人以比興的手法,表達了深沉的國事身世之悲切,詞中有人,詞外有意,全詞以婉約之詞摧剛為柔,一波三折,藝術上已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

祝英台近

寶釵分,桃葉渡,煙柳暗南浦。怕上層樓,十日九風雨。斷腸點點飛紅,都無人管,倩誰勸、啼鶯聲住?鬢邊覷,應把花卜歸期,才簪又重數。羅帳燈昏,哽咽夢中語:是他春帶愁來,春歸何處?卻不解、帶將愁去!

辛棄疾作品。

如同僅從詞的內容看,這是一首描寫少婦懷人的閨怨詞,但究其深意,從當時的曆史背景及詞人的心胸抱負來看,詞人想要表達卻是對國事的擔憂,對時局的深切關注和憂慮。詞的開頭三句連用三個典故,點出離別情事。“怕”字以下寫別後心情,一波三折。既怕登樓望遠,又惜無人管飛紅春殘,更有鶯聲啼不住,驚夢撩魂,催人愁緒。下片著重以細節傳情,借夢境寫心境。先寫把鬢邊花取下試卜行人歸期,妙在“才簪又重數”一句,寫思婦卜而又卜,放心不下,最能表現心情。後寫夢中哽咽,喃喃自語,是春天把人的春愁惹起,而今春歸,卻不把愁緒帶去,這夢中癡語,把思婦的閨怨寫得更深一層。詞人把少婦的閨怨寫得婉轉昵狎,但卻又巧妙將少婦的心情和離人的境況同國事相聯係在一起,讀來另有一番回味。

瑞鶴仙·梅

雁霜寒透幕。正護月雲輕,嫩冰猶薄。溪奩照梳掠。想含香弄粉,靚妝難學。玉肌瘦弱。更重重、龍綃襯著。倚東風、一笑嫣然。轉盼萬花羞落。寂寞,家山何在?雪後園林,水邊樓閣。瑤池舊約,鱗鴻更仗誰托?粉蝶兒隻解,尋花覓柳,開遍南枝未覺。但傷心、冷淡黃昏,數聲畫角。

辛棄疾作品。

這是一首借物詠懷的詞作。詞的上片開篇三句即點明時令環境:大雁已歸,天氣已寒,輕雲烘月,水上冰薄。正是借著“嫩冰”、“梅花”才得以照溪水為奩鏡,梳妝一番,獨自欣賞。然後表明“梅花”寧願獨自照溪梳妝,也不願學世俗“含香弄粉”,突出梅花的高潔。梅花雖然“瘦弱”,但卻能經風受雨,縱然是麵對寒風也隻是嫣然一笑,這種氣質讓萬花都羞愧的凋謝了。詞下片起首“寂寞”二字與上片描寫梅花的孤幽相呼應,“家山何在”一句疑問,引出了思家念親的情懷。“雪後園林”“水邊樓閣”“瑤池”等等一切都依舊,但心意難托。“粉蝶”以下三句,與上片“含香弄粉”一樣,是又一襯筆,謂粉蝶隻解尋花覓柳,而全然不覺梅花開遍南枝,可見世上真賞之難得。如此梅花隻有自傷身世而已。其時黃昏冷淡,角聲清寒,觸處生愁。詞人借梅花的遭遇,表達自己雖懷才而不遇的寥落之感。全詞用筆柔婉纏綿,柔中見剛,婉中有骨,氣格不俗。

水龍吟

楚天千裏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樓頭,斷鴻聲裏,江南遊子,把吳鉤看了,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英雄淚。

辛棄疾作品。

詞人登高遠望,一目“千裏清秋”,山河秀麗,哪有盡頭,這樣豪邁的心情,這樣的大好河山,對下文要抒發的憂憤起到了有力的烘托作用。遙望北方的遠山,山的那頭就是詞人淪陷的北方故鄉,麵對自己的故鄉卻隻能遠遠的看著,敢問誰人能不愁不恨。接下來的七句,詞人將心中的怨恨,無人理解的滿腹牢騷,“欄杆拍遍”,傾瀉而出。詞人心中的孤寂和鬱鬱不平讀者分明能看到、聽到、感受到。下片詞人用了三個前人的典故委婉的說明了自己的誌向,他隻願向率師北伐的桓溫學習,大有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胸襟。但事實卻並非如此,南宋小朝廷的一味求和政策破滅了詞人的誌向,他隻有“惜流平”“憂愁風雨”“英雄淚”,無可奈何之感,知者難求的悲哀,孤獨寂寞的惆悵,在這幾句詞中抒發的一覽無遺。

辛棄疾的這首登臨遊覽之作,從詞境來講是寫的言簡意深,且用詞精煉,一氣嗬成;從意境來講,它充分發現了詞人渴望報國卻又壯誌不得酬的複雜思緒,同時也無情的批判了南宋朝廷苟且偷安,腐敗無能的可氣、可歎、可悲之狀。

菩薩蠻·書江西造口壁

鬱孤台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江晚正愁餘,山深聞鷓鴣。

辛棄疾作品。

這首詞粗略看去隻寥寥幾句,但其包含的內容卻是如滔滔江水,滾滾而來。詞的上片寫詞人站在鬱孤台上看著眼下流淌的清江水,想起了金兵侵略的無恥行徑造成了多少“行人淚”,這其中的行人即包括汴京和中原大地的無辜的百姓,也包括當年的太後及詞人自己。放眼望西北而去,隻能見無數的高山,哪還能見長安,因為如今就連汴京也落入了金人之手,何況是長安呢?望不見長安,對於愛國憂民的詞人來說,處境能不觸目傷情,一個“望”字蘊藏著詞人對淪兆區家國百姓的無限深情,一個“望”字也表明了詞人希望能早日收複失地的迫切心情,一個“望”還包含了詞人對南宋朝廷不能收複失地的無限怨恨。下片詞人由景入情,用比興的手法,青山比喻那些投降派,在詞人看來抗金大業是“青山遮不住”的,抗金的民眾最終還是會“東流去”,取得勝利。二句豪言壯語抒發了詞人內心深處的渴望和信心。但麵對蒼茫暮色,詞人又回到現實中來,聞得鷓鴣聲,好像在說“恢複之事,行之不得”,麵對沉重的現實狀況,就連鷓鴣也都有此意,詞人又陷入了愁悵。

全詞大處著眼,小處落筆。風格沉鬱頓挫,感情悲壯蒼涼,數百年之後讀之,仍令人俳徊唱歎,感慨萬千。

醜奴兒·書博山道中壁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辛棄疾作品。

這首詞是辛棄疾人到中年時所作,那時他剛被彈劾去職,閑居帶湖,正是因為有了幾十年的人生閱曆才寫下了這篇膾炙人口的佳作。詞的上片寫詞人在少年時並不知愁的真正滋味,可又偏偏想知道愁是什麼東西,於是登上層樓,從而勉強訴說一番愁情,這一舉動就連自己也感到別扭,但詞人心中的矛盾,剛好形象的揭示了他少年時代的感情活動。

下片以轉折的“而”字帶出,讓人的思緒一下跟著詞人來到中年時期,一個“盡”字更是非常貼切的把詞人對愁的理解透徹到底,這時的詞人又一再避談愁字,與少年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結尾以“卻道天涼好個秋”更是讓人深感詞人的“愁”是如何讓他煩惱,不說愁卻是愁更甚。

鷓鴣天·送人

唱徹陽關淚未乾,功名餘事且加餐。浮天水送無窮樹,帶雨雲埋一半山。今古恨,幾千般,隻應離合是悲歡?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

辛棄疾作品。

這是辛棄疾中年時期的詞作,為一首送別詞。詞起首一句表明了寫詞的背景,也表現出詞人的依依不舍之情,緊接著的第二句詞人勸誡離別之人且把功名看成是身外餘事,這對於本來極想為國家的恢複建功立業的詞人來說,有被迫消極之意,其也隻是反語為激奮之詞。送君千裏終須一別,上片就以送走離別人結尾。下片主要是抒情,詞人縱觀古今,難道隻有離合之事是悲歡嗎?顯然詞人並不是這樣認為的,詞的最後兩句道出了詞人心中的悲傷,詞人一生就渴望恢複中原,可卻又幾次浮於宦海,殘酷的政治鬥爭,讓詞人看透了人心險惡,所以是“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

這首詞不僅道出了詞人心目中的悲傷,而且字裏行間無一不滲透為人處事的哲理,值得細細品味。

青玉案·元夕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辛棄疾作品。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樣的名句就出自於這篇名詞,也正是因為有這樣的名句,這首詞才能在幾百年的曆史滄桑中流傳至今,且經久不衰。

詞的上片寫的是元宵燈火的盛況重在寫景。一夜之間千樹萬樹的花好像都被東風吹開了,而且是又吹落到了星星點點如雨而下。滿街的車馬喧囂,散發出來的香味四溢路上,一路聽到鳳蕭聲,看到月光清輝流轉,而魚龍燈更是各處飛舞。好一派繁榮歡樂的景色,被詞人華美清麗的詞語刻畫的栩栩如生。下片筆鋒一轉,把詞的重心一下全傾到了人的身上,專門寫人。前來參加元宵燈會的婦女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有說有笑的從身邊走過,隻留下一陣陣暗香。然而詞人關注的並不是這些,他在尋找那個她,可毫無蹤跡,正在心煩意冷時,驀然回首,那個苦苦尋覓的倩影不就獨自佇立在燈火冷清的地方嗎?這句點眼之筆,戛然而止,足以令人細細品味,十分精彩。

賀新郎·別茂嘉十二弟

綠樹聽鵜,更那堪、鷓鴣聲住,杜鵑聲切。啼到春歸無尋處,苦恨芳菲都歇。算末抵人間離別。馬上琵琶關塞黑,更長門、翠輦辭金闕,看燕燕,送歸妾。將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裏,故人長絕。易水蕭蕭西風冷,滿座衣冠似雪。正壯士、悲歌未徹。啼鳥還知如許恨,料不啼清淚長啼血,誰共我,醉明月。

辛棄疾作品。

這是一首送別詞。詞的上片以聽到鵜、鷓鴣、杜鵑三種鳥的叫聲起首,給整首詞定下了悲涼的基調。顯然寫的叫聲是那麼淒涼,春天已去也讓人不忍,所有的花朵凋謝也不失為一種苦恨,隻這些哪能比得上人間的離別之痛。接著詞人例舉昭君出塞、陳皇後被貶、戴媯歸國三位紅顏薄命的恨事,真叫人扼腕歎息,但一切還不止於此詞的下片即接李陵、荊軻兩位英雄失敗的悲劇,更是令人感到悲傷欲絕。一係列的典故都與家國之愁有關,詞人是壯誌未酬,悲歌未徹,可這一切也隻能淚空流,詞人的心懷無人能懂,家國之愁依舊。全詞寫的悲慨蒼涼,深沉抑鬱,章法絕妙,語語都有境界,功力非凡。

木蘭花慢

可憐今夕月,向何處、去悠悠?

是別有人間,那邊才見,光影東頭?

是天外空汗漫,但長風、浩浩送中秋?

飛鏡無根誰係?姮娥不嫁誰留?

謂經海底問無由,恍惚使人愁。

怕萬裏長鯨,縱橫觸破,玉殿瓊樓。

蝦蟆故堪浴水,問雲何、玉兔解沉浮?

若道都齊無恙,雲何漸漸如鉤?

辛棄疾詞作。

這首詞奇思壯彩,想落天外。中秋之夜,詞人對高掛於浩瀚天空的一輪圓月發生了濃厚興趣,接連提出了七個問題,表現了詞人探索宇宙奧秘的好奇心,也表達了對明月的由衷讚美之情。詞人首先追問中秋之夜以後明月去向何方?是否另有人間,這裏明月下沉,那邊月亮就升起?那麼,驅使明月運轉的動力是浩浩長風嗎?月亮如同一輪明鏡,它又沒有根,是如何係掛在空中的?據說月中嫦娥至今末嫁,那又是誰的主張?據說月亮來自海底,詞人因此為它發愁。他怕長鯨觸破月宮,怕月中玉兔不懂得遊泳,怕明月受到損壞“漸漸如鉤”。整首詞糅合神話傳說,充分表現自己的好奇。想象奇特,在辛棄疾詞中別具一格。

沁園春

杯,汝來前!

老子今朝,點檢形骸。

甚長年抱渴,咽如焦釜;

於今喜睡,氣似奔雷。

汝說劉伶,古今達者,醉後何妨死便埋。

渾如此,歎汝於知己,真少恩哉。

更憑歌舞為媒,算合作平居鴆毒猜。

況怨無大小,生於所愛;

物無美惡,過則為災。

與汝成言,勿留亟退,吾力猶能肆汝杯。

杯再拜道:揮之即去,招則須來。

辛棄疾詞作。

這是詞人戒酒的遊戲之作。詞人中年被迫退居,壯誌難酬,內心所蓄積的憤恨可想而知。於是,詞人自然會以酒澆愁,在醉夢中忘卻。但是,一段時間以後詞人發現醉酒消磨意誌,摧殘身心,與他不甘頹放的個性格格不入。所以,他下決心戒酒了。詞中將酒作為一位對話的對象,列舉了酒對人們的危害,批判得對方啞口無言。道理既明,對於意誌堅強的詞人來說,戒酒也就不難了。詞人化用經史,為己所用,詞中多散文化的句式,自由通脫,充分體現了“以文為詞”的創作特征。

念奴嬌·書東流村壁

野棠花落,又匆匆過了清明時節。剗地東風欺客夢,一枕雲屏寒怯。曲岸持觴,垂楊係馬,此地曾輕別。樓空人去,舊遊飛燕能說。聞道綺陌東頭,行人曾見,簾底纖纖月。舊恨春江流不盡,新恨雲山千又疊。料得明朝,尊前重見,鏡裏花難折。也應驚問,近來多少華發?

辛棄疾作品。

這是一首詞人抒懷之作。上片前二句點明當時所處的時節,在這樣“野棠花落”“清明時節”還應是抒發情懷的好時光。接下來一句“東風欺客夢”表明詞人正在旅途之中,且倍感孤寂,一時間難以入睡,回想起剛剛路過的地方,那時也正是“曲岸持觴”的春日時節,詞人“垂楊係馬”,就在這個地方曾度過一段美好的時光。可如今卻是人去樓空,隻有那曾相似的飛燕還在,一切是那麼孤獨、淒涼。下片寫詞人舊恨由於輕別而不能長久;新恨由於人去樓空,往事不堪回首。“料得”以下,全是無可奈何中的幻想,聊以自慰而已。最後以平添的白發作結,給人以無限傷感。全詞將所見、所聞、所思、所盼交錯抒寫,形成濃重的悵恨氛圍,顯示了辛詞婉約而沉鬱的風格。

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

醉裏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裏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

辛棄疾作品。

這是一首非常特別的詞作,因為它一改以前詞分上、下兩片對仗而行的格式,全詞共十句,前九句是一氣嗬成,密不可分,最後一句獨立成片,結束全詞,別具一格。

辛棄疾早年曾在抗金前線征戰沙場,對於他來說,這段經曆是終身難忘,到了白發斑白,閑居於帶湖時候,詞人隻有在夢中重溫大戰金人的快意。起首二句的“醉裏”“挑燈”“看劍”三個簡潔的動作,塑造一位英雄將軍的形象,睡夢裏聽到一陣陣的號角響徹耳邊,醒來看見眾部下正在飽餐,將軍分給他們的烤牛肉,軍營裏奏著塞外的樂曲,意氣風發的將軍開始在沙場中清點他的軍士,一個“秋”字點明正是秋高馬壯時節,軍士的鬥誌昂揚,士氣很高。忽然間戰馬奔馳,萬箭齊發,戰場上的嘶殺依稀還能聽見。不一會兒,戰爭結束。將軍取得了勝利,“了卻了君王天下事”,也為自己求得了功名。前九句詞人是慷慨激昂,淋漓酣暢的取得了勝利,可最後一句,筆鋒一轉,“可憐白發生”戛然而止,原來隻是夢一場,詞人陷入了無盡的深淵,回到了壯誌未酬,白發早生的殘酷現實。

前九句和最後一句形成壯和悲、理想和現實的強烈對照。從這對照中可以想見當時南宋朝廷的腐朽和愛國誌士報國無門的苦悶。同時這種陡落急轉的對比太過出人意料,因而產生扣人心弦的藝術效果。

漢宮春·立春

春已歸來,看美人頭上,嫋嫋春幡。無端風雨,未肯收盡餘寒。年時燕子,料今宵夢到西園。渾未辦、黃柑薦酒,更傳青韭堆盤了。卻笑東風,從此便熏梅染柳,更沒些閑。閑時又來鏡裏,轉變朱顏。清愁不斷,問何人會解連環。生怕見花開花落,朝來塞雁先還。

辛棄疾作品。

這是一首借物詠懷之作。詞的上片以“春已歸來”起首,告訴讀者春天已經來到,既然如此就會有美景無限,詞人以美人頭上的嫋嫋春幡來寄寫春景之美。世事盡不如人意,那無端而來的風雨打破了春天的美麗,帶來的是一絲餘寒,“無端”“未肯”用的恰到好處。風雨不僅帶來了餘寒,而且帶來了詞人心中的愁怨,那“平時”的燕子的遭遇說的就是汴京陷落的無奈和仇怨。末二句從立春的無心緒和淒苦生活的角度,抒發春怨的兩重主題。下片再推進一層,“都笑東風”忙於梅柳,譏諷更加形象而明朗。“清愁”則是寫自己報國無門的悲哀。最後寫大雁先我回歸北方而自歎,感情淒愴沉咽。

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台,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辛棄疾作品。

作為婉約派的代表詞人,辛棄疾在這首詞中又盡顯豪邁情懷,一句“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不知有多少人借以抒懷,雄心壯誌,躍然紙上。

詞上片寫詞人立於京口北固亭之中,麵對萬裏秀美如畫的大好河山,追憶孫權和劉裕這兩位英雄人物,兩位英雄已去,如今再難尋覓像他們一樣的英雄。孫權以弱製強,使東吳成為三國鼎立中的一足,然而他的豐功偉績早已被風雨衝刷幹淨。南朝宋武帝劉裕曆經千辛萬苦,從京口起兵,“金戈鐵馬”,揮戈北代,“氣吞萬裏如虎”,收複了大片失地。而今的南宋統治者呢?隻是偏安一隅,苟且偷生,並無半點起點之意,一味割地求和,與前麵兩位英雄形成鮮明對比。詞的下片放眼南朝宋文帝劉義隆北伐失利一事,欲告誡南宋朝廷不可輕舉妄動,要做好充分準備再途大業,免得落得個“倉皇北顧”狼狽南逃的下場。當年還有劉義隆,現如今到處是一片和平景象,朝廷根本無法再北伐,放棄了很多良機,然而詞人本人“尚能飯”,可卻無人能識,滿腹的無奈與憂憤也隻有借詞抒發了。

這首宋詞佳作集敘事、抒情、議論於一體,且用典貼切自然,值得深究。

南鄉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懷

何處望神州?滿眼風光北固樓。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年少萬兜鍪,坐斷東南戰未休。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生子當如孫仲謀。

辛棄疾作品。

這首詞和《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寫於同一時間、地點,都是登臨北固亭的懷古傷今之作,不過它所追憶的對象隻有孫權一人。

詞的上片以問句起首,“何處望神州?”詞人心中的疑問一句“滿眼風光壯固樓”盡數解答,這一問一答包含了詞人心中太多的無奈,北邊故土被金人侵占,作為宋朝臣民眼中隻能看見北固樓的風光了。心聽怨憤,隻有隨那滾滾東去的長江之水逝去。“悠悠”二句將詞人的思緒和心中的愁悵刻畫的真實貼切,它就像那片江水流也流不盡。詞下片轉入描寫孫權小小年紀就已征戰沙場,當年孫權在京口建功立業,獨據東南半壁江山,天下誰能與之匹敵,恐怕隻有劉備和曹操了。這一問一答,與上片的一問一答相呼應,異曲同工之妙盡顯。最後一句“生子當如孫仲謀”,是詞人借用曹操的話暗喻南宋朝廷沒有大智大勇如孫權的英雄人物執掌乾坤,才導致了這種被人淩辱的局麵,同時,這句話還代表了南宋人民要求重振國威打倒金人的呼聲和願望。

這首詞的特別之處就在於它通篇采用了自問自答的方式,巧妙的將詞人要抒發的情感傾瀉而出,且互相呼應,井然有序,讀後發人深省,感慨不已。

太常引·建康中秋為呂叔潛賦

一輪秋影轉金波,飛鏡又重磨。把酒問嫦娥:被白發、欺人奈何?乘風好去,長空萬裏,直下看山河。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更多。

辛棄疾作品。

中秋時節,詞人與友共賞明月,皎潔的月光勾起了詞人對現實的無限怨恨,曆經了風風雨雨,詞人甚至希望明月能懂他的心。詞的上片寫中秋明月美景,轉眼時光的年輪又轉過了一年。接下來的三句抒發了詞人心中的不滿,他把酒問嫦娥,為何現實如此無情,而自己卻憑空披白發。詞的下片詞人進入了虛幻的狀態,他乘著清風,看到長空萬裏,眼看那支離破碎的山河,怎能不傷心。詞人發出了“斫去桂婆娑,人道是,清光理多”的感慨。詞人多想讓那麼汙垢之人盡數消滅,好讓南宋朝廷能早去北伐,收複失地,在無可奈何之餘,詞人隻有期望明月能將更多的清輝灑向人間,使塵世變得明亮潔淨,如此比興,回味無窮。

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

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裏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

辛棄疾作品。

這首詞與辛棄疾的其他詞作的不同之處在於,它清新明快的風格,讓人有種隻談風月,不講國之感。詞上片點明是在明月當空的秋夜,詞人行走於別枝橫斜、清風徐來、稻花香裏、蛙聲在耳的田間小路中,詞人的心情變得格外的舒暢清爽,似乎連步履都輕快了起來,“七八個星天外”又落下了幾滴雨,詞人此時並不慌忙,那是因為他依稀記得前麵就有茅社旅店一家,果不其然,“路轉溪橋忽見”,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全詞烘托的是一種喜慶的氣氛,似乎一切都有希望,農民百姓對好收成有希望,詞人的希望是什麼,是那茅店社林邊嗎?

水龍吟

鬧花深處樓台,畫簾半卷東風軟。春歸翠陌,平莎茸嫩,垂楊金淺。遲日催花,淡雲閣雨,輕寒輕暖。恨芳菲世界,遊人未賞,都付與,鶯和燕。寂寞憑高念遠,向南樓、一聲歸雁。金釵鬥草,青絲勒馬,風流雲散。羅綬分香,翠綃封淚,幾多幽怨?正消魂,又是疏煙淡月,子規聲斷。

作者陳亮(1143~1194),字同甫,婺州永康(今浙江永康)人。孝宗隆興時上《中興五論》,主張北伐。光宗紹熙四年(1193),舉進士第一,授僉書建康府判官廳公事,未到官而卒。詞風粗豪,近似辛棄疾。有《龍州詞》。

這是一首寓情於景的詠懷詞。上片以對春日美景的描繪起首,春天來了,“鬧花”二字把春天花兒盡相開放的景象描寫的既誇張又恰到好處,並由此來層層展開,鋪陳春天景色的秀麗迷人,一世都是那麼的怡人。至“遲日”一句起開始由景及人,美麗的春景使人正感到舒適,“淡雲閣雨,輕寒輕暖”,到這兒,筆鋒一轉,一個“恨”字打斷了春日的美景,詞人“恨”自己還未欣賞盡春日的美景,就被大雁北國的一聲哀鳴打亂。緊接著下片就寫詞人由此頓生寂寞和“憑高念遠”之思。這個“念”字正是全詞的文眼。以下詞人寫的都是“昔日的春光快樂,人們騎著馬兒,四處遊玩,春天的美景盡收眼底,此時的“風流雲散”又將詞人拉回了現實,詞人現在所“念”的卻是“翠綃封淚,幾多幽怨?”詞人心中的哀怨無以言表,隻能是流下幾行淚水。正在詞人因愁思緒時,又是一年“疏煙淡月”,又聽到了杜鵑的哀叫聲,這樣的景物,不覺讓沉鬱悲涼之感,所謂“歲歲年年花相似,年年歲歲人不同”,正是詞人處境的最好寫照。

水調歌頭

不見南師久,漫說北群空。當場隻手,畢竟還我萬夫雄。自笑堂堂漢使,得似洋洋河水,依舊隻流東!且複穹廬拜,會向槁街逢。堯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於中應有、一個半個恥臣戎。萬裏腥膻如許,千古英靈安在,旁薄幾時通?胡運何須問,赫日自當中。

陳亮詞作。

陳亮的詞風和辛棄疾的非常相似,這首詞就承襲了這辛棄疾的風格。這是一首送別詞,是詞人送出使金國的友人而作,全詞意氣風發,雄肆激昂,句句如排山倒海之勢,不失為一首詞中佳作。

詞上片首句即以一句否定句來正告金人,我大宋依然強盛,人才也依然濟濟。正如友人章德茂能出使敵國一樣,這種大無畏的氣慨使詞人充滿了民族自豪感,一句“畢竟還我萬夫雄”的豪邁,我們能清晰的看到詞人此時的心理脈博。接下來詞人回到現實,看到南宋朝廷依舊毫無建樹,心中難免悲傷,而現實的殘酷,也正是促使詞人奮發向上的動力,詞人相信他們最終能“會向槁街逢”,取得抗金的勝利,也以此來鼓勵即將遠去的友人。詞下片一連用排比句、反問句直抒胸臆,呼喚抗金英雄,既是自許,也是對友人的期望。結尾用感歎句,堅信南宋朝廷一定取得最後勝利。

念奴嬌

危樓還望,歎此意、今古幾人曾會?鬼設神施,渾認作、天限南疆北界。一水橫陳,連崗三麵,做出爭雄勢。六朝何事,隻成門戶私計。因笑王謝諸人,登高懷遠,也學英雄涕。憑卻江山,管不到、河洛腥膻無際。正好長驅,不須反顧,尋取中流誓。小兒破賊,勢成寧問強對。

陳亮詞作。

陳亮是一個務實主義者,就連寫詞也是一樣,他填詞也帶著服務的目的,就如這首《念奴嬌》,詞人力陳北上抗金、收複失地的利害得失,力勸南宋朝廷不可錯失良機,一舉完成興複大業。上片討論了京口險要的地勢,感慨南朝諸人不思進取,最終一事無成。下片在議論古人、汲取曆史教訓的基礎上,要求學習祖逖、謝玄等有作為的曆史英雄,完成北伐大業,統一祖國。

全詞議論縱橫,痛快淋漓,沒有一般懷古詞總不免帶有的傷感情緒。字裏行間所激蕩的那種開拓萬古心胸的氣勢和愛國主義的強音,令人振奮。時過境遷,數百年後的今天,我們要學習陳亮的不僅僅是他那滿腔的愛國熱忱,我們還要學習他那種學以致用、務實的為人處事風格,學習他那種不畏艱險,不怕權勢的大無畏的革命精神。

柳梢青·送盧梅坡

泛菊杯深,吹梅角遠,同在京城。聚散匆匆,雲邊孤雁,水上浮萍。教人怎不傷情?覺幾度魂飛夢驚。後夜相思,塵隨馬去,月逐舟行。

陳亮詞作。

盧梅坡是南宋時詩人,是陳亮的朋友,朋友要遠行,詞人故作此送別詞,以表離情。

上片寫詞人和友人相處的時光,他們同飲菊花酒,共吹《梅花落》,和和美美一起相處在京城,不過這些立馬就要成為過眼雲煙,一句“聚散匆匆”道出了詞人心中不忍分別的愁緒,接下來“雲邊孤雁,水上浮萍”更是不舍友人,從此二人都寂寞如孤雁,漂泊不定如浮萍,依依惜別之貌令人酸鼻。下片即以一句設問,“教人怎不傷情”起首,與上下相接,層層推進送別之情,別過之後,就是相思無限。詞最後三句寫想象中追隨友人旅程遠去的情景,顯得真情濃摯,餘情嫋嫋。

唐多令

安遠樓小集,侑觴歌板之姬黃其姓者,乞詞於龍洲道人,為賦此。同柳阜之、劉去非、石民瞻、周嘉仲、陳孟參、孟容,時八月五日也。

作者劉過(1154~1206),字改之,號龍洲道人,吉州太和(今江西泰和)人。長於廬陵(今江西吉安),生平以功業自許。詞風豪放似稼軒,惜未得其沉鬱。有《龍洲詞》。

蘆葉滿汀洲,寒沙帶淺流。二十年、重過南樓。柳下係船猶未穩,能幾日、又中秋。黃鶴斷磯頭,故人曾到否?舊江山、渾是新愁。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這是一首登臨抒懷之作,詞前麵的幾句序言,點明了詞人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和什麼人,為什麼寫下這首詞,對整首詞作了一個大致的交待,也讓讀者更能明白詞人寫這首詞的意圖所在。詞上片重在寫景。汀洲上長滿蘆葦,淺淺江流蜿蜒如帶,從寒冷的沙灘上流過,到處是一派淒涼的景象。“二十年”句包含無限昔是今非的感慨,包括時事與個人兩方麵的變化。接下來是季節與時間落筆,象征著國家與個人都已進入中秋時節,晚景無多,無限淒涼。下片重在抒情,描寫物是人非,今非昔比。下片二句化用唐人崔顥《黃鶴樓》詩意,對故人、故事深表懷念。“舊江山、渾是新愁”是全詞的主旨所在。隻要半壁河山未收複,舊江山觸目皆能引發新愁。最後三句詞人緊扣中秋,意在抒發如今心境的衰變。這首詞含蓄委婉,極其耐人尋味。賀新郎

老去相如倦。向文君、說似而今,怎生消遣?衣袂京塵曾染處,空有香紅尚軟。料彼此、魂銷腸斷。一枕新涼眠客舍,聽梧桐雨秋聲顫。燈暈冷,記初見。樓低不放珠簾卷。晚妝殘。翠鈿狼藉。淚痕凝臉。人道愁來須酒,無奈愁多酒淺。但托意焦琴紈扇。莫鼓琵琶江上曲,怕荻花楓葉俱淒怨。雲萬疊,寸心遠。

劉過詞作。

這是一首傷懷之作,詞人自比唐代白居易被貶邂逅琵琶女相似經曆,如今他也是屢試不第巧遇一年老名娼,借《琵琶行》中“同是天涯淪落人”一句感慨,作詞以贈娼女。

上片詞人先聲奪人,以漢代司馬相如自比,一個“倦”字話出心中無限淒涼,也說明此時詞人年齡已老又仕途不順,如此身世,就是文君再世,也難傾訴“消遣”,回想自己身邊京城已數年,但依然是無所作為,壯誌未酬,而今隻落得個“一枕新涼眠客舍,聽梧桐雨秋聲顫”的悲慘境地,正是在這種情況下,遇見了年老色衰的同樣淪落的娼女,心中的感慨無限。下片描寫娼女的容貌神情,字裏行間,無一不是一個“殘”字,由表及裏都是滿腹心傷淚兩行,老娼不盛酒力,沉浸在對身世的感歎中,幾許無奈,怎一個“愁”字了得。此情此景,詞人自然想起白居易的《琵琶行》,詞人更用“莫”、“怕”等詞,將心中的感慨悲傷更進一層,最後以“雲萬疊,寸心遠”結尾,道出了心中積緒多時的惆悵,用放開的筆墨,借蒼茫的雲海,以瀉心聽結鬱。

沁園春

風雨中欲渚稼軒,久寓湖上,未能一往,因賦此詞以自解。

鬥酒彘肩,風雨渡江,豈不快哉!被香山居士,約林和靖,與坡仙老,駕勒吾回。坡謂西湖正如西子,濃抹淡妝臨照台。二公者,皆掉頭不顧,隻管銜杯。白言天竺去來,圖畫裏崢嶸樓觀開。愛東西雙澗,縱橫水繞;兩峰南北,高下雲堆。逋曰不然,暗香浮動,不若孤山先訪梅。須晴去,訪稼軒未晚,且此徘徊。

劉過詞作。

辛棄疾設宴邀請劉過,但劉過人在杭州暫時不能前往赴宴,於是作此詞委婉謝絕了辛棄疾的好意。據說,辛棄疾在看過此詞後,非但沒有怪罪劉過,反而大喜,並另設宴,客請劉過數月,事外還遺贈無數。讓我們來看看這首詞有什麼魅力,讓向來耿直的辛棄疾在遭拒絕後還能大喜。這首詞構思想象奇特,恣意放縱,完全用對話構成,充分顯示了散文化的傾向。詞人以曆史上三位曾經在杭州生活或為官過的風雅名人競相誇耀,作為自己拒絕辛棄疾的理由。白居易、林逋、蘇軾三人的挽留語言,又是有根有據地從他們的名篇名句中化出,巧妙自然。

醉太平

情高意真,眉長鬢青。小樓明月調箏,寫春風數聲。思君憶君,魂牽夢縈。翠銷香暖雲屏,更那堪酒醒!

劉過詞作。

這是一首閨情詞。上片第一句就直寫情的發端,毫不掩飾隱瞞,但讓人感到是情高潔,意真摯,第二句寫容貌,一切出自自然,而沒有珠光寶氣的裝飾,眉長鬢青,一個落落大方,雅而不俗的秀美姑娘躍然詞中。接下來詞人看到姑娘在閨房的小樓上,獨自一人在明月的陪伴下纖月調箏,彈出了春風般樂耳的琴聲,不盡讓人陶醉,一個“寫”字更是意境無窮。下片直抒姑娘心中所思所想,全為那個“君”,讓她“魂牽夢縈”。“翠銷香暖雲屏,更那堪酒醒”,錦帳初溫,爐香不斷,女子愁處雲屏之內,不見情人,隻能以酒自道,但願長醉不用醒。全詞不尚雕飾,言短情長,纏綿厚重,不愧為小令中的精品。

後記

《中國文化史叢書》是一套針對廣大文史愛好者普及中國文化知識的通俗讀物,旨在宏揚中國文化的輝煌成就。該書的編輯出版,除了編委會成員的辛勤工作外,還得到各專家、學者的高度重視,他們提供了很多寶貴的指導意見,使本書具有很高的權威性、知識性和普及性。此外,國家圖書館、中國科學院圖書館、中國社科院圖書館、北京師範大學圖書館等單位提供了許多支持與幫助;河南大學出版社的責任編輯楊鈞及其他各位老師也提出了寶貴的意見與建議,在此一並致以誠摯的謝意!

另外,本書在編寫過程中,參考並引用了國內外大量的文獻資料,但由於各種原因,未能與原作者一一聯係,在此謹表歉意。同時也希望作者朋友們在見書後,能及時與我們聯係,以便敬奉稿酬。

本 書 編 委 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