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仲這一番講述直用了近兩個時辰,將九竅之身的事盡量講的清清楚楚,好叫景嶽聽得明白,隻將所謂仙魔大戰的事略去不提。
霍仲原以為景嶽聽後必然高興不已,不想竟出乎霍仲意料。景嶽聽罷,並未欣喜,反倒幽幽出神,發起呆來:“那神仙博士說我母後感星辰而孕、我移魂沉睡多年都是異兆。九竅之身並不是人間行格,莫非我果然有不同的來曆?若真是如此,那我是誰?我又是從哪個世界來?在原本那個世界可有父母朋友?我又是如何來到這個世界的?我遇到師父難道是上天的安排?”一時間,景嶽陷入沉思,不能自己。
景嶽呆呆出神,半晌不語。
霍仲見狀,知道景嶽突聞這番驚人的身世變故,不免心緒不定,原也是人之常情,卻不曾想到景嶽所思所想已超出了他的判斷,到達了更深的層次。有心要讓景嶽自己平順下心緒,便轉身回房間靜坐。
景嶽胸中如有波濤萬頃,難已自持。
“那幾年長眠究竟原因為何,難道真是所謂移魂之症嗎?”
“母後感星辰而孕?所感何星?此星主為何?”
“泰慶朝自古便少修道人,我卻為何會生於這泰慶朝呢?”
“師父本是青淵巨蟒,苦修成形拜入正氣宗列入十大弟子,卻因與人鬥法被逐,遊曆百年到此救我於睡夢之中,難道都是上天的安排?”
“聽師父講說九竅之身的奧妙,他雖說自己也是自神仙博士那裏得知這九竅之身,但觀他言談舉止中,一定有什麼不便明說的瞞著我,這其中又有什麼難言之隱?”
“據那神仙博士言道說在四萬年前西方有一位叫雲衝霄的奇人隻是八竅之身,尚不及我的資質,卻不知道他又是怎樣的一個人。說他得成金丹大道後便渺無所蹤,卻不知他仙蹤何方?”
“這雲衝霄百年飛升,卻不知我能成那金丹大道嗎,又要用多少歲月?”
一時間景嶽心中思潮翻湧,千頭萬緒,自己被許多問題困擾其中,想去問下師父,轉念間知道就算是師父也未見得能解答出來。
霍仲知道景嶽被突來的變故驚著了。心想若是自己遇到這樣的事,恐怕也須時間平複心情,便由得景嶽自己胡思亂想。
直至次日辰時,卻聽門外有人報說:老師安好,弟子來了。原來是過了一宿,景嶽來見師父。
等再看到景嶽時,霍仲不禁暗自吃驚。
原來,隻是一天功夫。景嶽竟似完全變了個人一樣。本來景嶽雖然天生聰慧,學文習武均異於常人,但畢竟仍是個不滿十歲的孩子,時時便會露出一些自滿的情緒,又難免常有嬉戲怠慢的時候。霍仲因自己天性毛躁,犯錯流放在外,心知這是本性難移。他自己甚喜歡景嶽少年老成的模樣,雖然景嶽偶爾露出小孩兒習氣,但仍深盼景嶽未來能與自己的脾氣不同,有所成就。
可這一番再見景嶽時。卻見景嶽非但舉止全沒了輕佻躁動的小孩兒習性,就連眼神也平靜如止水,給人以冷靜到極點的感覺,整個人的氣質與前一日截然不同。雖然形貌未改,但在霍仲看來竟似一夜間經曆了許多歲月。
霍仲隨便問了景嶽幾句,景嶽一一作答。有些話霍仲問得含糊,景嶽答的也含糊。霍仲也不以為意,師徒兩人心照不宣,便將這事放在一邊。
霍仲心知這徒弟年來讀了許多書,想必是這一宿中思來想去,以致心性有了巨大的改變。但這一番景嶽心思變得更加沉靜,對於修真練道卻可能是件好事。更顯得與自己的不同,憑著九竅之身,未來的成就必定遠在自己之上,不禁心中喜歡。
這邊景嶽經過一晚的思量,一時激動、一時沮喪、一時自滿,一陣清楚、一陣糊塗。他將許多心事重新梳理了一番,最終一刻,就好像空屋亮燈般,一時間想通了許多事:管他什麼身世來曆、天賦異稟、命運安排,我這邊就來個任他雨打風吹,我隻泰然自處之。萬事萬物,隨機緣變化,我隻要應勢而動,應權而變,有所為,有所不為,便自能順應自然之道,何必糾纏於這樣一些癡念頭?反而累了自己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