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齊三兒勤快,早早起來連遛彎兒帶到南山坡拾點幹柴當引火,就省得買了。過去郭家屯有城牆,城牆是土板牆,正門對著西南溝,可能因為城門是用木板釘的,就叫柵子,另外還有東柵子,北大園那邊還一個小門,齊三兒這天早晨出的是正門,沒想到出了柵子就看到道邊躺著的那對母女。
雖然差點凍死,好在是窮苦人命硬,那母女倆在到了鬼門關門口轉了一圈兒又還了陽。齊三兒救了兩個人,心裏就多了牽掛,每天都來看看,還不空手,今天帶幾個胡家勃勃鋪的糜子麵大餑餑,明天帶趙家燒餅鋪的麻花,後個兒有帶幾串糖葫蘆,連瞎喜都跟著沾光。話裏話外他們也知道了母女倆的來曆,那姑娘叫杏花,她們是口裏人,家裏遭災過不下去了,就到壩外投奔親戚,不想半路遭搶,老爹又病死途中,娘兒兩個隻好要著飯奔往壩上,不是遇到齊三兒,她們就客死荒野了。齊三兒勸杏花娘兒倆先在粥房子住下,反正今年人不多,這裏也有地方。杏花和她娘知道越往北越冷,身子骨又虛,想走也走不了,也就在粥房子暫住下來。
齊三兒常來,瞎喜看出了門道,背地裏問齊三兒願不願意把杏花留下。齊三兒當然願意,可又覺得杏花人長得俊俏,又比自己小著十來歲,怕人家不樂意。瞎喜跟杏花母女一透悉,那娘倆兒也都很有心思。於是這事兒就算說定了,選個好日子齊三兒就把杏花娶過了門,連帶著把丈母娘也接了過去。
瞎喜算是大媒,這天齊三兒請他喝酒致謝。酒酣之際,瞎喜壓著嗓子跟齊三兒打聽:“你到底咋發的財?”
齊三兒一愣:“我哪裏發財了?”
瞎喜笑笑:“沒發財?可靠你在大夥房掙那幾個芥菜子兒,能開起這個鋪麵?別看我眼睛不大管事兒,可肚子裏有數!”
齊三兒不語。
瞎喜又說:“別人都說你醉酒後說你的錢是‘飛毛腿’給你的……”
齊三兒漲紅了臉,直說自個兒沒說過。
瞎喜又笑:“夢裏的屁,酒後的話,當然做不得數,不過兄弟呀,有些話可是酒後也說不得的,容易惹禍啊!”
齊三兒連連點頭。
齊三兒雜貨鋪的對過就是紀家店,紀家店不光開大車店還外帶還開著染坊。紀家哥們七八個,開店的是紀四。紀四能說會道,跟齊三兒特別親熱,經常拉齊三兒去他家喝酒,兩人成了兄弟一般,紀四周轉不過來時,齊三兒沒少給他幫錢。成親後,杏花曾說看那個紀四不怎麼地道,還是遠離他點好,聽媳婦這麼一說,齊三兒也覺得紀四好幾次趁他酒醉打聽飛毛腿倒是給了他多少財寶。齊三兒警覺起來,慢慢跟紀四也就來往少了,後來他要擴充店鋪,就向紀四要賬。紀四先是推來推去,後來一看推不過去了,就起了歹心。
那紀四跟齊三兒套近乎,果真是衝錢財去的,因為郭家屯傳揚說因為齊三兒救過飛毛腿的命,飛毛腿就給了他一包財寶,讓他回郭家屯過好日子。這話不是一點來頭沒有,如果沒有外財,齊三兒那小子一輩子受窮的命,哪能做得起買賣?紀四雖然開著大車店帶染坊,可他吃喝嫖賭啥景兒都幹,家底兒早就掏空了,剩下的不過是個空殼而已。他沒能打齊三兒那兒套到財寶,本來就很窩火,借齊三兒的錢他也根本沒打算還,現在見齊三兒緊著要賬,實在推不過去了,這天晚上他就假說還錢,把齊三兒引到家裏灌醉,然後趁夜深人靜就把齊三兒給害了。
紀四本打算把齊三兒的屍體趁夜裏扛出去,可是房子臨街,他又做賊心虛,總像聽到外麵有腳步聲,扛了幾次也沒扛出去,折騰著天也就亮了。紀四隻好把齊三兒屍體藏到了多少年不用的染坊池子裏,上麵蓋上些秸草什麼的,白天繼續開門做買賣。
卻說杏花一夜不見齊三兒回家,自然十分著急,昨天聽說去了紀四家要賬,可是一大早來紀家尋找,紀四說齊三兒來是來過,可是昨晚來了拿上錢就走了。杏花更加著急,找些人去尋找,找了兩三天沒個消息,隻好報了官。雖然杏花懷疑男人的失蹤跟紀四有關,可沒有真憑實據,她也不好亂說。
且說這事過去了七八天,齊三兒家裏的人沒找到,紀四那邊也沒能把齊三兒的屍體弄出去——現在都在找齊三兒,紀四更難找機會了,他想索性過一段再說,反正大冬天的也壞不了。不想又過幾天,忽然來了夥子警察,進門直奔後院,直接就在那個廢棄的染池裏找出了齊三兒的屍體。紀四再不能抵賴,乖乖被警察帶走押去了豐寧。
開始人們之說是警察辦案用心,可是很快人們就傳揚說根本不是警察的功勞,是有人用火炭寫了字條丟到了警局裏,把齊三兒屍體藏在哪裏說了個清清楚楚。人們說這是飛毛腿幹的,給齊三兒報仇呢。
大家都以為殺人償命惡有惡報,紀四肯定得掉腦袋,沒成想聽說紀家人買通了官府,紀四沒有定死罪。後來有人在外地看到了紀四,再後來紀四又大搖大擺出現在了郭家屯的老街上。齊三兒家本來人單,杏花一個外地人就更沒有什麼辦法,隻好眼看著殺夫仇人逍遙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