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每個季節我都會認識一種或幾種花兒。除非人們像草藥學家一樣,發現它們後仔細觀察研究它們,否則僅需數年時間,一大片上規模的花便會被人們認識觀賞完。人們喜歡像熟識其它朋友一樣輕鬆、自然地熟識那些花。某個愉快的場合將花和人連在一起。你們相遇在散步中,或相識於樹下野餐時的胳膊觸碰時,或彼此結識在釣魚、外出野營探險時。當它們表達著大自然的博大精深時,麵對自然界的花鳥,你感到如同擁有了一份特別的財富似的。至少,人們不願囫圇美景,而願慢慢享受這一過程。人們喜歡留下一些美好慢慢品味,在散步的時候好好欣賞。我從未見過叫做卡裏普索的蘭花,這是種很大的、紫色和黃色交錯的花,格雷說,它生長在陰冷潮濕的森林或沼澤地中,非常美麗,也非常稀有。你知道,卡裏普索,原是一位女神,她愛上了尤利西斯,並將他留在自己的島嶼上長達七年之久,在尤利西斯離開後卡裏普索傷心而死。我迫切地想見見變成花的模樣、統治著某塊寂靜的沼澤地、或長在樹林中深邃峽穀苔蘚上的她,我希望我也能成為尤利西斯,哪怕被她留住幾個小時呢。
我得借助格雷的話來描述她,如果各位讀者有誰能遇到她,就能知道所發現的是多麼稀有的物種。在我們北部的森林中寒冷、長著苔蘚、沼澤多的地方也許能找到她。你可能發現一種低矮的花,有點像歐洲芍蘭,也就是說邊緣像膨脹的氣囊一樣,花瓣和萼片非常相似,向上生長並伸展開來,顏色是紫色混合著黃色,枝幹或花莖三到五英寸高,隻有一片花葉,心形葉片很薄,從球莖處長出一條枝丫。這就是這片荒僻沼澤之地的女神,等待著喜歡冒險的英雄穿過她的領地而讓她心碎。
一些無害的小野花被可笑地以古代神話命名:梭羅最喜愛的花之一的印度黃瓜根,被叫做 “美德蘭”,是根據女巫美狄亞的名字而來,因為以前人們認為這種植物具有神奇藥效;而且在人類的概念中,醫學和巫術又常是混淆的。這種植物非常漂亮,極具裝飾性,在完美狀態下,有兩組葉片,一組位於另一組上方。距地麵一英尺多,有五六片葉子呈螺旋狀排列,似乎成為頂端呈螺旋狀的另一組三片葉子的基座。從頂端的螺旋中長出小小的、無色的、向內彎曲的花朵。這種植物整體看來細長、非常優雅。有時,也許在第一年,它隻能長到第一圈葉子。在第二年,這個地方就會長出花柱。它白色的有塊莖的根,鮮脆、柔軟,葉子含在口中有明顯的黃瓜味。至於印度人是否像我們將黃瓜作為美味來食用這種植物,我並不知道。
幾年前的夏天,我發現另一種漂亮的使希臘女神不朽的花,花的名字叫做阿瑞塞莎。阿瑞塞莎是服侍戴安娜的一位女神,河神阿爾甫斯看到沐浴的阿瑞塞莎後,瘋狂地愛上了她。後來,她被戴安娜變成了一座噴泉。阿瑞塞莎是最美麗的蘭花之一,她的追求者越過無數沼澤、泥塘追隨她而來。她的明亮的粉紫色花朵長約一英寸或更長些,散發著甜甜的紫羅蘭香。萼片和花瓣聳立,像保護它的屏障一樣懸於我們可將之稱為花心的花柱之上。在馬薩諸塞州普利茅斯,這種叫做阿瑞塞莎的花很常見,我聽他們稱之為印度粉花。
但是我要詳細講述一下我的新發現。有一種植物在炸藥的破壞後生長。一新建鐵路穿過我經常散步的地區,帶來一群意大利勞工和山一樣多的巨型炸藥,這些炸藥足以將此地優雅的神靈永遠驅逐。但事實並未如此。
在地震少發期,為了給附近的橋墩尋找石頭,我在局部損壞的岩石峭壁底下行走,我仔細查看著懸崖底散落的碎片,它們被一種異常漂亮的葉類植物遮蓋著,裝飾著,我長久地注視著,這就是延胡索。它四處生長,溫柔,細膩,優雅,引人注目,與地震這個黑色巨人所造成的破壞形成了鮮明對比。也似乎是這股衝擊岩石的力量造就了這一切。或許種子已躺在裂縫或缺口中蟄伏數年,當災難到來時,它們便會發現自己正在廢墟的新土壤裏重新迸發出生機,生長著,似乎世界就是為它們才重新創造,事實也確實是這樣。當然,它們長得鬱鬱蔥蔥,下垂的圓錐形花,略顯蒼白的肉色花朵增強了整體效果。這是一種整齊的攀援植物,沒有什麼其它的附屬枝葉,也並非纏繞而上,而是通過它的小葉柄向上爬,葉柄像小手或鉤子一樣緊緊抓牢。每個樹枝的末端都長滿許多這樣的小手。花朵懸垂著,像耳環似的來回擺動。有點像心形,仔細觀察一下,就像用褶皺了的絲綢做成的小口袋,裏麵和下麵幾乎為白色,在光線下略顯淡紫,底部收縮呈褶皺。毫不誇張地說,這些 “口袋花”即使在枯萎後,也不會凋落,並將成為裝滿種子的 “口袋”。延胡索從七月開花能一直開到秋季霜凍降臨時。荷色牡丹 (兜狀荷色牡丹和加拿大荷包花),與這種植物屬同一科目,更為常見,是春季最為美麗的花卉之一。在四月的最後一周,我看到了白心 (和花園中的荷包牡丹相似,被可笑地叫做 “兜狀荷色牡丹”)。這種植物喜歡長在岩石邊,長在懸崖的突出部分,或是懸崖底的碎片中,像變魔術一樣。北美洲罌粟在荒蕪、布滿石頭的地方一開始生長,第一隻燕子一掠過天空,我們就能觀察到荷色牡丹。再往北方一點的品種,叫做 “加拿大荷包花”,五月份,在它小小的金黃色塊莖根上開花,散發著風信子的香味。就像同科目的其它種類花朵一樣,它也不會對岩石造成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