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馬賊平常是看不上他這類“小買賣”,但是當滾滾煙塵逼近的時候,趙福還是不由得屏住了氣。
可是馬賊似乎根本沒有看見趙福的破車一般,直接呼嘯而過,隻留下灰頭土臉的老頭長長籲了口氣。
就在這時,馬賊群裏一馬當先的頭領忽然猛力拽起韁繩,嘴裏發出:“籲……”他胯下坐騎揚起前蹄,長長嘶鳴著漸漸停住。
那些身後的馬賊自然唯他馬首是瞻,紛紛隨著他原地繞了個圈,遠遠看著趙福的那輛馬車後座。
“老二,剛才經過那輛車的時候,有沒有覺察到什麼?”頭領向貼近在左側的刀疤臉問話。
這馬賊首領似乎是當地的蠻族,身上套著皮革,體格健碩,皮膚糙黑。額頭上還戴著粗麻編製的頭帶,頭發也有幾股編在一起,嵌著銀飾。
刀疤臉麵容一皺,從額頭越過鼻子,筆直劃到下頜骨的刀疤也歪歪扭扭地糾了起來。
他嗓音沙啞地說:“嘖……好像是感覺到了什麼,不過沒在意。”
“是不是一股涼氣!”馬賊頭領的眼睛不大,這一刻眼神凜起卻透著寒光殺意。
“好像是……吧,可這早秋還有幾分燥熱,怎麼就有涼氣呢?”
“是煞氣!走,帶上兄弟們去瞧瞧,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好漢過境。”
馬賊是悍匪,也是地蛇,無論什麼樣的情況,知道得多總好過知道得少。
這麼短短的功夫,趙福正準備掏出煙鬥抽幾口,沒想到那陣狂烈的馬踏又折返回來,這一次是衝著他們來的無疑了!
他心下一涼,對車裏的人說:“老板,這回怕是躲不過去了。在這荒原道上行走,遇不遇著馬賊全憑運氣,如果是大商隊還有保鏢護著,咱們跑單的,說不得要任人宰割啊。”
“你隻管走你的!”客人的口氣很硬,趙福也隻得頂住心慌跑著馬車。
他不住地琢磨,任是誰見到眼前的情況都知道完了,可是這位卻出奇地鎮定,看來的確不是普通商人,甚至不是一般的匪徒。
“嗨,站住!”一個沙啞的聲音遠遠傳過來,趙福差點就停下來。遇到馬賊,順從不反抗最多也就損失一點財物。
可是車廂裏的人冷冷地說:“你隻管走!”那聲音就像是從趙福心底裏,骨髓裏生出的寒噤。扼住他的喉嚨,強行捏著他的手腕,不住地駕著車。
駕了數十年車趙福一向知道,危急時刻照馬賊的話做就好,可是這一次鬼使神差,他的經驗全不奏效了。
那些經驗逆反了習慣,讓他覺得什麼都不用管,隻管走!
可是馬賊終究是呼喝著來了。
那個沙啞的聲音來得最急,大喝一聲:“找死!”然後一道快刀出鞘的聲音已經飛了過來。
雖然後麵還有一截車廂,馬賊跟車也有著短短的距離,趙福卻忍不住縮起了脖子。
就在下一刻,一聲淩厲的快馬嘶吼炸開,幾乎是同時,“轟”地一聲異響撞在趙福心口。他緊咬的牙關終於迫近到了極限,沉重的壓力讓他不得不張開嘴,用力喘息。
一隻強大有力的左手從窗口探出來,按在趙福肩頭。老板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那聲轟響,冷冷地說:“停。”
趙福如蒙大赦,拉緊韁繩,急速停了下來。
他扭過頭,往後探視。這一看,幾乎把他嚇得魂飛魄散。
離後廂不足丈的地方,一個留著毫寸頭發的健壯馬賊仰麵躺在砂土地上,腦後已經溢了一灘血跡。
高頭大馬躺在身畔,低聲嘶鳴。而一堆煞氣十足的馬賊已經勒住馬匹,集聚在頭領的身後。
倒地的馬賊臉上有一道邪氣的刀疤,從額頭筆直劃到下頜。如果這個人趙福還不認識,他可算是白拉了這麼多年車。
這個家夥原本是當地一個馬賊幫的頭領,後來被原先駐守這裏的陸家軍擊潰,那道刀疤也是那時候留下。再後來新的馬賊幫崛起,他成了二當家。
那個馬賊幫無疑就在眼前!
“老板,麻煩惹大了,恐怕老頭子我這次也要倒黴了。”趙福不無悔意地說,“咱們惹到了快刀幫!”
“哦?快刀幫是什麼幫?”
趙福打了一個寒噤,這個時候還管他快刀幫是什麼幫,又有什麼用?他擰著脖子,快速觀察了馬賊們一眼,那些家夥還是定在原地。
趙福不禁反轉身體,奇怪地看著他們——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現在還不敢上來!”老板似乎活了活動筋骨,對趙福說,“趁現在跟我說說這快刀幫厲害在什麼地方。”
趙福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刀疤臉,那個家夥竟然沒有死,已經暈暈乎乎地在地上扭動。他不禁咽了口吐沫問:“老板,那個……是您……”
老板沒有否認,他甚至沒有發出一絲氣息。
“好吧……”趙福心裏升起了一股希望,強自安定下來說,“這個幫強悍不在別的地方,隻在黑吃黑。凡是跟他們搶生意作對的馬賊幫派,每個都已經不在這片荒原,甚至不在這個大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