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行禮的人(1 / 2)

行禮的人是個小孩,隻有三歲,而且,行的是一個軍禮。他叫郎錚,一個響響亮亮,鐵骨錚錚的名字。當然,這裏表達的不是形音,不是語言符號,而是靈魂。一隻小手,舉起的一種撼人心魄的精神烈度,那就是我們人類的良知和感恩之心!

這是北川震災搶險中,一個震撼人心的畫麵。

不需要解釋和說明。任何言語,任何詮釋,都是畫蛇添足。偉大的靈魂,本來就是一種形而上的存在,就像蘇格拉底,亞裏士多德,柏拉圖,或者孔子,跨越千年時空,總會與我們相會。是精神的風雲際會,而不是身體,不是容貌,也不是姿勢。這些形而下的東西,隻是一種外在的顯現,一種對本真的遮蔽。對這樣的顯現,靈魂已經超越,成為一種獨立的存在。唯一有資格去評判的,是那些身著迷彩的士兵,還有他們身旁的軍綠色紅十字箱,以及背景裏那些令人恐怖的廢墟。

麵對災難,天地無語。唯恐有驚擾,甚至褻瀆,我懷著敬畏之心,用真誠去貼近,試圖從這隻手,這隻吃力舉起,行著軍禮的小手中,去解讀人性,良知與感恩的意義。時空在這裏定位:年月日清晨時,四川北川老城。許是昨日的災難,讓天地悲泣,許是地崩山裂後,陰霾太重,或者是那些死難的陰魂在這裏堆積,擁擠,不願離去。救援部隊來到這裏時,天色仍是陰沉沉的。眼前的一切,遠山,近樹,斜樓,廢墟,都隻是視野裏的灰暗。世界的慘烈和苦難,試圖被灰暗隱瞞。

穿過灰暗的,是一束手電的光芒。這光芒不僅是照明,讓我們撥開灰暗的遮蔽,將這座死城的可怖看得更清;它更是一種生命的表征。希望在這裏蘇醒。透過晨露的淚痕,它以一個堅定而企盼的童稚之聲,穿過灰暗的阻擋,從身旁的廢墟傳出,朝著手電光源傳來。“叔叔,我在這裏。”“啊,孩子,別怕。看得見手電筒光嗎?”“叔叔,我看得見。”聲音很弱,卻很清晰。隨搶險部隊而來的綿陽晚報攝影部主任楊衛華,似乎判斷出了聲音的方向,趕緊用手電筒搜索,尋找。終於,當手電筒的光束,投向一扇傾斜的卷簾門的時候,與一個身穿黃衣服的小男孩相遇。小孩被壓在一堆廢墟下,似乎很冷靜,很沉著,很懂事,此刻及其後來的整個營救中,都沒有劫難中的哭鬧。

營救,趕快營救。生命的呼喚,是最神聖的命令!

此刻,無論軍人,地方幹部,還是記者,都隻有一個身份,救援者;都隻有一個使命,拯救生命。所幸的是,這扇被壓弩了腰的卷簾門,猶如一麵堅固的鐵壁,擋住了傾覆而來的磚瓦,孩子僅僅是被輕輕壓著,動彈不得,並未受重傷。楊衛華和名戰士手刨肩搬,僅用了半個小時,就搬開了壓著孩子的廢墟。至此,小孩已被壓在地下整整個小時。令人意外的是,在被戰士抱起的一瞬,小孩卻突然哭鬧起來,哭得那麼純樸而本真。後來的舉止表明,小孩的哭鬧,不止是左小臂骨折的疼痛,似乎更是要彌補壓抑已久的童真。醫療隊迅速趕來,為孩子骨折的小臂,做了一個簡易的夾板。令人意外的是,在包紮時,疼痛加劇,男孩反而停止了哭鬧,突然冒出一句:“叔叔,我叫郎錚,謝謝你們!”童真軟語,總是更能打動人心。一絲欣慰的暖流,似輕柔的風,從戰士們心裏拂過。被一種童真感恩,也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