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必須滿懷對創造主的讚美,承認“所賜給我們的聖靈將上帝的愛澆灌在我們心裏”,不僅對聖人,甚至對神聖的天使來說也是這樣。還有,經上說“親近上帝是好的”,不但對人來說是這樣,而且對最首要的天使來說也是這樣。這種善的分享者擁有神聖的團契,既與上帝親近,又相互之間親近。它們是上帝的一座城,是上帝的活祭和活的聖殿。

這座城有些地方是從凡人中彙集起來的,他們將會與不朽的天使聯合。可是現在,這座城的成員要麼處在人世間的旅途之中,要麼已經過了死亡的關口,他們的靈魂被接收到某個神秘的處所安息。我明白,我現在必須說明這座城的這個部分是如何從上帝的同一創造中產生的,就像我在涉及天使時所說的那樣。按照在普天之下一切民族中擁有神聖權威的聖經的信仰,從上帝最先創造出來的那個人中產生了整個人類。在聖經眾多的事實理論中,這是一條普天下各民族都應相信的神聖真理。

七、第一個人的墮落,他的本性被造就為善的,但受到罪的侵害,隻有它的創造者能使它複原

上帝知道人會犯罪,因為上帝能預知一切。因為這個原因,我們關於聖城的所有論斷都必須考慮到上帝的預知和安排,一定不要假設那些我們所不知道的事情,因為這些事情在上帝的安排中沒有地位。人不能用他的罪來幹擾上帝的目的,也就是說人不能強迫上帝改變他已經決定了的事情。因為憑著他的預知,上帝知道由他本身創造出來的本性為善的人會變得何等邪惡,也知道自己能從這種惡中興起什麼樣的善。

上帝曾說要改變他的旨意,我們甚至在聖經中讀到上帝“後悔了”這樣的象征性說法。但這樣的說法僅僅是從人的角度看問題,或者指的是某些按照自然原因發生的事情,不能用來貶低萬能者對其要做的事情的預知。如經上說,“上帝造人原是正直”,因此人就有了善良意誌,因為若無善良意誌人就不會正直。所以善良意誌是上帝之工,上帝使人被造時就有了善良意誌。

各種惡對人起作用的時候始於這個意誌最初的惡行,可是與其說這是上帝之工的失敗,不如說是人自身之工的失敗。這個意誌所做的工是惡的,因為它們是按這個意誌本身去做的,而不是按上帝的意誌去做的。這樣,這個意誌本身,或者人本身,就其意誌是惡的這一點來說,這棵壞樹必然結出壞果子,亦即那些惡行。還有,盡管惡的意誌與本性不符,而且與本性相悖,因為它是一種缺陷,但它無論如何屬於有缺陷的本性,因為除了存在於本性之中它就不能存在。但它隻能存在於創造主從無中造出來的那個本性之中,而不能存在於上帝創造他自身的本性之中,就好像上帝生下道,萬物借著道造出來。盡管上帝用地上的塵土造人,但大地本身和所有屬土的質料都是從無中創造出來的,當造人的時候,上帝賦予人的身體一個從無中創造出來的靈魂。

但是,雖然惡被允許存在,以證明創造主公義和完善的預知能對惡物善用,這就好比真正的、至尊的上帝,以及其他一切天上的生靈,不可見的和可見的,存在於我們這個煙霧彌漫的天空之上。但不管怎麼說,惡最終會徹底地被善戰勝。然而,若無善的事物,惡也就不能存在,但就其本性而言,有惡存在於其中的本性確實是善的。還有,消除惡靠的不是消除惡產生於其中的本性,或消除本性的任何部分,而是依靠治療和矯正受到惡的侵犯而墮落的本性。

意誌的選擇是真正自由,隻有在意誌不是邪惡與罪的奴隸時。上帝把這樣的自由賦予意誌,但現在由於意誌自身的過錯而失去了自由,除了能把自由賜予意誌的上帝,意誌無法恢複自由。因此,“真理”說:“天父的兒子若叫你們自由,你們就真自由了。”其意思和說“天父的兒子若拯救你們,你們就真得救了”是一樣的,因為他是我們的拯救者,所以他亦是我們的救世主。

按照上帝的旨意第一個人生活在一個既是有形、有靈性的樂園中。它不僅僅是一個有形的樂園,隻能用好東西供給身體,而不能成為靈性的樂園,向靈魂提供好東西。然而,它也不僅僅是一個靈性的樂園,人可以憑其內心的感覺享有這個樂園,而卻不能憑其外在的感覺享有一個有形的樂園。它是兩種樂園,能夠滿足雙方。但後來就來了那個傲慢的天使,它由於傲慢而產生妒忌,這種傲慢曾誘使它離開上帝而追隨自己。它抱著僭主一般的野心希望能對屬下發號施令,而不是做一名好屬下,因此它就從靈性的樂園跌落下去了。關於它的墮落,以及它的同謀犯的墮落,它們原來是上帝的天使,現在卻變成了它的天使,我已經在本書第十一卷和第十二兩卷盡可能詳細地做了論述。在這次墮落之後,它想盡辦法偷偷地潛入人心,提出一些狡猾的建議,它妒忌人的未曾墮落的狀態,因為此時它已經墮落了。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它在那個有形的樂園裏選擇了蛇作為它的口舌,那裏也還住著其他陸上動物,它們是馴服的、無害的,還住著兩個人,一男一女。蛇這種活物在地上滑行,用肚子行走,確實適合做這種事。撒旦憑著它天使的身份和優越的本性,使這條蛇在靈性的邪惡方麵服從它。它把蛇當作工具來濫用,讓蛇去欺騙那個女人。它選了這對夫妻中較弱的一方下手,以逐漸實現它的全部目的,它設想那個男人不那麼容易上當,或者說不那麼容易由於他自己的錯誤而落入圈套,但會屈服於那個女人的過失。

亞倫身上亦有過這種事情,當時的百姓要為他鑄偶像,亞倫雖不同意,但禁不住他們的勸說,或者說迫於壓力他屈服了。還有,如果說所羅門自己認為應當拜偶像是不可信的,倒不如說是他的妃嬪迫使他參加獻祭。第一個人和他的妻子也是這種情況。當時隻有他們兩個人在一起,作為丈夫和妻子。我們不能相信是那個男人受到了誘惑而違反上帝的律法,因為他以為那個女人講的是真話,倒不如說是由於他們之間的親情,所以他順從了那個女人的願望。所以使徒說“不是亞當被引誘,乃是女人被引誘”這句話並非無道理。因為她把蛇的話當作真的,而亞當不希望與他唯一的伴侶分離,哪怕要付出分享她的罪的代價。然而,他若是明知故犯,那麼他的罪並不比那女人的罪輕。所以使徒沒有說“亞當無罪”,而是說“亞當沒有被引誘”。當他說“罪是從一人人了世界”時,他指的肯定是亞當,稍後就更清楚了,在那裏他提到了“亞當犯罪的樣子”。

“被引誘”一詞被使徒運用,希望我們明白那些不認為他們的所作所為是犯罪的人。但亞當是知道的,否則的話,“不是亞當被引誘”這句話怎麼會是真的呢然而,亞當不知道神的嚴厲懲罰,所以他錯誤地認為自己所犯下的罪微不足道。就這樣,盡管他沒有以那個女人被引誘的相同方式被引誘,但按照他自己後來的申辯,他確實犯了錯誤。他說:“你所賜給我、與我同居的女人,她把那樹上的果子給我,我就吃了。”還需要再說些什麼嗎盡管他們兩個人沒有都由於輕信而受到引誘,但他們兩人都落人魔鬼的圈套,被罪俘虜了。

八、最起初的人所犯之罪的性質

也許有人會說,其他的罪為什麼不會以最初這兩個人犯下的罪那樣的方式改變人的本性這是因為這種罪使人的本性屈服於我們所見所聞的各種巨大的腐敗,也屈從於死亡。尤為甚者,人變得受動蕩衝突的情感的紛擾,變得很難再像犯罪以前那樣在樂園中居住,盡管在那個時候,他生活在肉體之中。

此人不應該把亞當和夏娃的事視為微不足道的小事。這件事確實隻涉及一樣食物,除了不能碰它以外,這樣食物不是惡的或有害的,上帝不會在如此幸福之處創造或種植任何邪惡的東西。但是上帝的誡命需要服從,在某種意義上,這種美德在理性動物身上是其他美德之母和監護者。人被造就是要為自己的利益而服從上帝,按他自己的意誌行事而非按他的創造者的意誌行事是有害的。還有,在食物如此豐盛之處,禁止吃一種食物的誡命是很容易遵守的,就像記住這條誡命一樣簡單,當欲望還不處在與意誌對立的時候,上帝發布了這條誡命,而欲望與意誌的對立是後來才產生的,是對罪的懲罰。然而,違反這條誡命的邪惡相對於遵守這條誡命的輕而易舉來說要大得多。

九、在亞當的罪過中,惡的意誌導致惡的行為

夏姓和亞當在犯罪之前已經偷偷開始變壞了,這個原因造成他們的不服從。如果沒有邪惡的意誌,他們就不會做出邪惡的行動。此外,除了驕傲,還有什麼能成為他們邪惡意誌的開端呢因為“驕傲是犯罪之始”。除了是一種想要得到有悖常情的提升的欲望,驕傲又能是什麼呢這種有悖常情的提升確實會導致放棄心靈安身的基礎,使心靈變為並繼續成為它自己的基礎。當一個人對自己感到喜悅時,驕傲就發生了;他本應對不變之善感到喜悅,而不應對自己感到喜悅,而在這種時候他就偏離了不變之善,這種偏離是作為一種自由意誌的行為發生的。如果意誌保持著對高於它的、不變的善的堅定不移的愛,那麼它就不會追隨自己的快樂而背離這種善,是這種善把光明賜予意誌,使它能夠看,是這種善把火賜予意誌,使它能夠愛。如果是這樣的話,意誌就不會變得那麼昏暗和寒冷,以至於允許那個女人相信蛇說的是真話,允許那個男人把他妻子的願望置於上帝的誡命之上,並認為這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過失,拒絕放棄他妻子的陪伴,盡管這樣一來,他自己成了他妻子犯罪的同伴。

就這樣,這個偷吃禁果的邪惡的行動是由已經變壞的人幹的,這樣的惡果隻能從一棵壞樹中長出來。再者,樹之所以變壞在於和本性相悖,因為意誌若無缺陷,這樣的事就絕不會發生,這樣的缺陷就是違反本性的。但隻有從虛無中創造出來的本性才會由於有缺陷而反常,盡管意誌作為一種歸因於上帝創造的本性而存在,但它偏離本性的原因在於它是從無中被創造出來的。

當然,人的本性不會完全的偏離他,以至於失去所有存在。然而當他轉向自身時,他的存在與他依賴最高存在時的存在相比就變得不那麼完全。就這樣,拋棄上帝和依靠自身存在亦即對自己感到喜,既不是馬上就失去所有的存在,而是變得比較接近虛無。按聖經所說,這就是要用另一個名稱來稱呼驕傲的原因吧,稱作“任性的”。提升你們的心是好事,但不能向著自己提升,這是驕傲;而要向著主提升,這是服從,隻屬於謙卑者。

某些東西在謙卑中會提升心靈,而在提升中心靈又會對其中的某些東西進行濫用,這是一種令人驚訝的方式,濫用提升和謙卑地提升看起來確實是悖論。然而,虔誠的謙卑使心靈服從優秀。但別無能比上帝更優秀的了,這即謙卑能通過讓心靈服從上帝,從而提升心靈的原因。再者,提升是一種惡,心靈由於得到提升而拒絕服從,從而離開上帝,而沒有任何東西能比上帝更優秀了。就這樣,心靈墜落了,進入了經上所說的狀態,“當它們正在被提升的時候,你使它們沉淪”。經上沒有說“當它們已經被提升”,就好像它們先是被提升,然後再墜落。倒不如說,它們是在被提升的同時開始墜落的,這種提升本身就是一種下降。

正是因為如此,謙卑才會得到最崇高的讚揚,也在處於今世旅程中的上帝之城中得到讚揚,這座城的王,也就是基督,是謙卑的最好榜樣。而與謙卑這種美德相對立的驕傲,按照聖經的證言,完全支配著基督的對手,也就是魔鬼。這確實就是我們正在談論的兩座城的巨大差別。一座城是由虔誠的人組成的,另一座城是由不虔誠的人組成的,各有其所屬的天使。在一座城中,對上帝之愛擁有驕傲的位置,而在另一座城中,則是愛自己。

一個人如果不是已經開始對自己感到喜悅,魔鬼則不可能引誘這個人犯罪,公開去做上帝明確禁止他做的事情。這就是亞當聽到“你們將如神一樣”時感到高興的原因。但若亞當和夏娃能夠服從他們存在的最高的和真正的基礎,而不是驕傲地以他們自己為基礎,那麼他們就會更好地像神一樣。因為被造的眾神之所以為神,不是由於處在它們自己的本性之中,而是由於分有真正的上帝的本性。由於努力追求更多的東西,人減弱了,當他對自己的自足感到高興的時候,他離開了真正令他滿足的上帝。

每當一個人對自己感到喜悅,好似他已經成為光明的時候,最初的惡也就到來了,隻要他的喜悅已感覺到開始,他也就離開了真正的光明,而把自己當作光明。我要說,最初的惡是秘密地到來的,後續的還有其他的惡,是公開犯下的惡。經上說的是真的,“敗壞之先,人心驕傲;尊榮以前,必有謙卑”。秘密地發生的墮落先於完全可見的墮落,盡管前者不能清楚地辨認出來。因為一方麵即使墮落已經在那裏,在拋棄至高神時發生了,又有誰會把提升認作下降呢另一方麵,明顯的、違反誡命的情況出現時,有誰看不出這是一種墮落呢

違反上帝誡命的行為發生後,任何想象中的公義都不能為之辯護。我要大膽地說,陷入某種公開的、明顯的罪過對那些驕傲者有益,這種罪過使他們對自己感到喜悅,哪怕他們已經由於對自己感到喜悅而墮落了。當彼得哭泣的時候,他的狀況比他對自己感到喜悅時更加完善。神聖的詩篇也說:“願你使他們滿麵羞恥,好叫他們尋求你上帝的名。”這也就是說,讓那些通過尋求自己的名來使自己感到喜悅的人去尋求上帝的名來使上帝喜悅。

十、按照追隨安提奧庫斯和老學園派的瓦羅的看法,哪一種關於至善的觀點最可取

瓦羅努力以這種方式確定這三個派別哪一個是真的,是人們應當接受的。

首先,由於哲學要尋找的至善不是樹之善、獸之善、神之善,而是人之善,因此我們必須先問,什麼是人關於這一點,他的看法是,人的本性有兩種成分,即身體和靈魂。他不懷疑在這兩種成分中靈魂比較優秀,因此更有價值。但是靈魂憑其自身就能成為一個人,因此身體對人來說就像馬對騎手一樣嗎騎手不是一個人加一匹馬,而僅僅是一個人,他被稱作騎手乃是因為他與馬有某種關係。或者可以問,身體僅憑其自身就能成一個人,它與靈魂具有的某種關係就好像喝酒的器皿與喝酒一樣嗎因為不是酒器加上喝酒被稱作喝酒的器皿,而是某種器皿憑本身被稱作器皿,之所以稱作酒器是因為這種器皿的目的包含著飲酒。或者可以說,既不是靈魂憑其自身,又不是身體憑其自身而構成人,而是二者一道構成完整的人,二者都是人的組成部分,是嗎這種關係就像我們把一起拉車的兩匹馬稱作“一對”。左右兩邊的馬都是“一對”的組成部分,但不論它們的關係多麼的密切,我們不會稱其中之一為“一對”,而隻會稱它們的共同為“一對”。

瓦羅在其三者的可能性中選擇了第三種。他考慮到人之所以為人不僅憑其靈魂自身,也不是僅憑其肉體自身,而是憑二者。因此他說,使人幸福的至善由人的這兩種成分的善組成,即靈魂之善和身體之善。由於這個原因,他認為本性向往的基本對象之所以被向往乃是由於它們自身的原因,而美德也是被向往的。美德作為一種生活的技藝是靈魂諸善中最優秀的善,是通過教育植入的。因此,當這種美德——指導人生的技藝——得到這些並無美德的本性的基本對象時,在有任何指導之前,她本身就由於這些對象本身的緣故向往它們,同時也尋求她自身的增長。這樣她既使用這些對象,同時又使用她自己,所以她就能在其間快樂,並享有這些對象。這種快樂或大或小,取決於這些善本身的大小。但不管怎麼說,她在所有對象中喜樂,盡管若有必要,她可以為了獲得和保持較大的善而放棄某些較小的善。